第59章 因祸得福
路过池塘边时,苏流莺轻轻地挣脱开他握住的手,转身望向平静的湖面。轻叹了口气,道,“你把话说得太绝了……”
画砚不语。
又听她续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还是那句话,她不相信习纸渲会谋反叛乱!
画砚望了她一眼,没有回答,“这里不宜久待。”
“告诉我,苒苒他们去哪了?”苏流莺抬头望向他,一张素颜依旧,只是笑容不再。
画砚微微蹙眉,不知为何,他有些怀念从前那个没心没肺成天笑嘻嘻的女子了……
彼此一阵沉默。
许久,苏流莺才缓缓地开口,清澈的目光盛满坦然,“画砚,你喜欢我吗?”
画砚瞥眼望向她,凝视片刻,问道,“什么?”
苏流莺别过头,抬手抚顺肆意飞扬的发丝,重复道,“你喜欢我吗?你对你父皇给你安排的这场婚事,可满意?”
“你想说什么?”
苏流莺笑,笑得云淡风轻,“没什么。只是好奇想要问一下——”顿了顿,又续道,“虽然不知你怎么想,但是,我要明确的告诉你,我有喜欢的人,可惜,那人不是你。”
说完,转过身直视于他的双眸,试图从那双眼里看出些什么情绪,可惜,除了波澜不惊,就是惯有的漠然。
“所以呢?”
苏流莺耸肩,一脸的坦诚,“没有所以。我只是事先与你说清楚而已。”
画砚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注视着她,目光沉淀,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过了片刻。
苏流莺轻咬了下唇瓣,深吸了口气,举手揉了揉眼睛,又道,“好了——不说这些沉重的问题了!”继而抬眼目光恢复以往的灵动,“画砚,看在我们以前那些交情上,你帮我一个忙吧!”
“什么忙?”
“带我离开这里!”
苏流莺一脸认真地看着他,字句清晰道,“这里太压抑了……我想离开这里。”
“好……”丝毫没有犹豫,脱口便应允了下来。
苏流莺有些受宠若惊的将他瞅着,许是怕他反悔,连忙补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可不许反悔哦!”
看着她那张丰富的表情,画砚的眼瞳里竟稀罕地多了份笑意,“爱信不信!”
“嗬?”闻声,苏流莺瞪大眼睛看着他似笑非笑,“这可是你说的!好啦!你父皇那边就拜托你搞定了!我还有事,要先回祁州一趟,到时候,咱们在那边碰面!当然啦——不碰面也没关系!临时好人,谢啦!See you!”
说完不去管画砚是什么表情,直接大步往外走去!
这里对于她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值得留恋的了。
纸渲……苒苒……
揉了揉鼻子,深呼了口气,抬头望向天边惬意飘动着的浮云,勾勾嘴角,没有一丝犹豫的走出身后那人的视线。
祁州城。墨棋社。
“什么?你说他们全部关进天牢里了?”
清冶抬了抬眼,瞥见一脸惊诧的苏流莺,便停下准备喝茶的动作,点点头,反问,“你不知道吗?在纸渲被废黜的当天,他们全部朝廷的人带走了。”
苏流莺摇摇头,一脸的沮丧,“我怎么可能知道……”顿了顿,又问,“朝廷的人为什么要把他们带走呢?他们……他们只不过是……”
清冶倒了杯水递到她面前,声音平淡的说,“他们都是为了追随纸渲,才从各国各地汇聚而来的。说明白点,他们实则就是一群死士。”
“死士!”苏流莺再次被震惊到了!
想不到啊想不到……
原来画扇阁里的那群各式各样的美男们还有这层身份!莫非……他们扮成不入流的小倌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像似知道她在想什么,清冶点点头,又道,“没错。他们之所以待在画扇阁,确实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过还是……”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不过苏流莺心中已是了然了,抿紧了嘴唇,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习纸渲他……真的在谋反?”
“你相信他会这么做么?
苏流莺坚定地摇头,“不相信!我相信他不会那样做的。”没条件的相信——因为,他实在没必要那样做!而且,在与他相处的这段时间得知,他从不喜欢宫廷权贵的生活。在他身上,有着对自由的向往与渴望!
清冶微微一笑,支起胳膊抚下巴淡淡道回应,“那就是了。”
“可是……”苏流莺抬起头望着她,目光里闪烁着不解,“雪帝为什么要那样做?废了他的太子位,和关了他的人,这些,都是为了什么?”
清冶没有回答她,而是转移了话题,“听说,你被封了皇子妃,赐婚于七皇子?”
一听到这个问题,苏流莺再次沮丧了,“别提了——我到现在都觉得莫名其妙呢!”
“那,洛王爷呢?你真的放得下?”
“清冶……”这人是不是专门给她心里添堵的啊?尽问些她不想回答的问题!
对于她的不满与抗议,清冶淡淡一笑,不以为意道,“这些问题总归要解决的。你想要逃避到什么时候呢?”
“我……”苏流莺陷入纠结,“不知道……”
“你喜欢七皇子么?”
摇摇头。
“没感觉……”
“那,若要你嫁给他呢?”
忽闪着眼睫毛,轻叹了口气,“可以拒绝么?”
清冶笑,“那就是不愿意了?”
苏流莺转头望向他,闷闷不乐的问,“我有选择的权利么?”
清冶再次微微一笑,“你没有,但是他有——”
经他这么一提醒,苏流莺灵光乍现,立马拍案而起,“对哦!我虽然没有选择的权利,但是他有哎!只要他的一句话,那个雪帝还不是乖乖的答应取消我们的婚事了吗?哇咧咧——清冶!你真是聪明!嗯!你是个好人!”
见她眉飞色舞的模样,清冶不禁觉得好笑。
不过,没过多久,苏流莺的高兴则被泄气给取代,重新坐回椅子上,托住下巴道,“其实……我也不是没有试探过他……只是,那人说话总是模棱两可,不给你一个准确的回答!有时候遇到不想回答的就直接沉默不出声,让你把问题全部憋在心中直到烂掉!厚——不说还好一说我就窝了一肚子火!”
祁州城的夜是寂静冗长的。
苏流莺合衣躺在床榻上左右翻转着,奈何怎么也睡不着,于是,心中甚是郁燥的翻身穿了鞋子就往门口走去。
夜间的风,清清冷冷的,吹在身上泛起阵阵凉意。同时也带来了几分清醒。
深吸了口气,出于本能的搓了搓胳膊,抬头望了眼清辉的月空,便索性跨出步子,轻轻地带上房门出去了。
正值深夜。街市上除了几个晚归的路人外,空荡寂寥一片。
不知不觉的来到紧闭严实的画扇阁前,想起昔日自己在这静养疗伤时的情景,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凝眉静思了片刻,便走过去顺着冰凉的台阶坐了下来。
双手托着下颚,目光无焦距着望着眼前正在沉睡着的城镇。
清清凉凉的晚风拂在身上,扫去了几分浮躁,带来了些许的安宁。待到心中的堵塞消散后,迷蒙地睡意便即刻袭来。
蜷缩起身子,将脸颊贴在膝盖上开始昏昏沉沉的入眠。
然而,坐在台阶上靠着膝盖而眠却又总归不太舒服,这不,才刚迷迷糊糊睡了不到半时辰,就被透骨的凉风给冻醒了。
揉揉眼,抬起头活动了一下酸硬的筋骨,忽而感觉哪里不对劲时,猛然扭头望向一处。
额滴神哪!
这个流着哈喇冲着她傻笑的疯子是谁啊?
心弦瞬间绷紧!她屏息握紧了双拳,试图悄悄遁走时,不料那疯子居然踉跄地冲着她奔来,顿时吓了她一跳!连忙跳起来就欲闪开,娇俏的脸上羞愤难当,举着纤细的胳膊直指着他,颤巍巍地训斥,“你——你——你这个……谁啊?警告你哦!最好离本姑娘远点!不然……”
话还没说完,就见那人傻笑着冲着她走来,当即就吓得她惊叫着跳开!
神啊!主啊!这到底算哪门子的狗血事件啊?被疯子调戏……呜呜,她可不可以去调戏抢匪啊?
可是。
慢着!
跑着跑着她忽然发现个问题,疑惑地停下脚步,扭头迎着月光望向那个缓缓跟着她走动的疯子,眼中疑惑逐渐加深,不待她理清那团疑惑,腰肢突然被人大力的揽了过去,惊愕地转回头,扑鼻闻见地便是一阵清淡好闻的气息。
——“是你?”瞳孔不由得瞪大。
月夜下的君若水清俊出尘,姣好的容颜上折射出隐怒,银色的眼眸冷冷地扫过对面的路人甲,声音清冽似水,“你还有没有脑子?”
苏流莺愣怔地看着他,恍惚间忽然觉得自己见到了以前那个在洛王府经常与自己吵架拌嘴却又处处包容自己的君若水。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头脑一热,连忙抬手抓住他的衣襟,出声唤道,“君若水——怎么会是你啊?”
将她的欣喜看在眼底,君若水稍微缓和了一下生硬地面部线条,蹙眉狠狠地剐了她一眼,口气不怎么好的问,“你是白痴吗?”
“什么?”苏流莺懵懵然地望着他,忽而记起什么似的扭头看向停下不远处的“疯子”,只见他身段颀长清瘦,迎着月光,在那张布满污垢的面庞上折射出不搭村的阴柔感。是的,这个人面部轮廓有些近乎天成的阴柔感。
“他……”
迷惑着双眼定定地望着那人,忽然产生异样的感觉,不等她深究,额头就硬生生的挨了君若水的一下,吃痛的抬头望着他,碍于他出于生气的当头,只得憋屈的敢怒不敢言。
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君若水深吸了口气,冷着声音问,“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会在这儿?”
“……”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苏流莺闷头道,“睡不着,出来散步。”
果然很符合她的作风。
君若水又瞪了她一眼,压下担忧,松开了她的身子,淡淡地开口,“我送你回去。”说完就作势要走。
苏流莺疑惑,提高声音冲着他高大俊挺的背影问道,“你都不问我住哪里,就这么胡乱带路么?”
君若水顿下脚步,微微侧头,声音清冷出尘,“不是清冶那里么?”
“你都知道?”
这次君若水没有回答,只是沉淀着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她。
只要与她有关的事,他如何不知?
被他看得难受,苏流莺不自在的别开了头,转向那个依旧留在一旁的“疯子”身上,眸光微闪,片刻思忖后,开口,“哎,我们把他也带回去吧。”总觉得这人不太适合这样落魄的流于街头。
墨棋社。
布局雅致的卧房内熏香四溢,热气腾腾。
苏流莺一手抱着胳膊一手托住下巴,顺着外间过廊上来回踱步。听见有人从内室走出来时,便迎了上去,好奇的问,“洗好了没有?”
见到她那一脸期待的模样,清冶忍不住轻笑,摇摇头,“还没有。”
“这么慢?”
清冶笑而不语,走到桌前倒了杯茶,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茶末儿,沉默了一下,问,“你在哪发现他的?”
“大街上呗,啊,是在画扇阁门口!怎么,你认识他?”
清冶摇头,“有些迷糊的印象。”
苏流莺来了兴致凑过去打探,“怎么说?”
看着她一脸八卦的劲儿,清冶只觉得好笑,若换做从前,估计他怎么也不会搭理她的,不过现在……勾起嘴角,浅笑,“我只知道,慕家二少爷前些年意外失踪的事。”
苏流莺愣了愣,半张着嘴巴,指了指内室,不确定地问道,“你是说……这个人就是……”
“慕家的子嗣的肩膀上都刺有一对奇特的蝴蝶,而那蝴蝶,我恰好见过……”
苏流莺眨了眨眼,刚准备问些什么,便听见门外走来一个丫鬟通报,“公子,有人求见。”
清冶离开后,苏流莺便闲着无聊顺着房间来回踱步,一会儿摸摸搁置在软榻上的棋局,一会儿跑去摆弄摆弄放在门口处的盆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