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夜短,有事夜长。
秦闲因为郭财酒那句“我家小妹”而失眠了。他记得,前世他的身边,曾经也有过那么一个人。他们相识而不相知,她缠他,他厌她……
‘来历不明的野丫头,赶紧滚!’
‘不嘛,大哥哥,嘻嘻,你真好看!’
‘离我远点,我讨厌别人靠近我。’
‘那你把我当成谢姐姐吧。嗯……仔细一看,果然还是大哥哥最好看了!’
‘没用的废物,什么都学不会,要你何用!’
‘大哥哥,别急嘛,我肯定也会那么一两个特技的,只是还没发掘出来!’
‘大哥哥,我好无聊啊,这里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脑。’
‘大哥哥,我唱歌给你听吧,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大哥哥,我想家了,我想爸爸妈妈了……我在这没有亲人……我当你亲妹妹吧!’
‘……嗯。’
她总是说着他听不懂的话,做一些看不懂的事情,却每天自信满满。她天真烂漫的如同小白花一样,即使因为秦闲的多疑猜忌,无数次伤害她,她还是不依不饶的围绕在他身边,直至那一天。
那一天,满眼的敌人,冲天的喊杀声。有人倒下,又有新的人补上。从阴湿的地牢,到狂风呼啸的树林。他抱着一个衣不蔽体,满身血污的女子,一路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他口吐鲜血,中毒已深,可是,谁也不能阻挡他带走她的决心!
“……大……哥哥……别管我了……我……没有……谢姐姐那样的美貌……我也没有她能说会道……原本……我只有一个……一个干净的身子,可是……咳咳……可是现在的我……连身子也不干净了……如果有来生……咳咳……我会生出……配得上你的容貌……到那时……你一定要……要让我和你配塞匹……”
她的话,他依然是有些懂,有些不懂。直到她挣脱了他的怀抱,跃入河中,他疯狂的想要抓住她,却发现身体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
“青儿!”
秦闲猛然坐起,原来他不知不觉间睡着了,还做了一个他永远不想再触及的梦。
突然,屋外面传来铜锣声。
“走水了!走水了!”
秦闲穿好衣服走出房屋,看到外面一个下人提着空桶慌忙跑过,赶忙拉住。
“出什么事了?”
“后院,后院走水了!”
秦闲不疑有他,放开下人,也跟着一起过去。
郭家的后院分东西两院,失火的是西院,这里没有住人,只有一间柴房和一间狗屋,也是秦闲来过的地方。秦闲再次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看到下人们在把柴房里的最后一点火苗扑灭。
“奇怪呀!前阵子一直下雨,柴房漏雨弄得里面的柴禾都发潮点不着,为此郭伯还专门找人补了屋顶,柴禾都还没来及晒呢,怎么会失火呢?”
郭财酒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秦闲边上,自言自语的说。
秦闲没理他,走到柴房跟前,屋子已经被烧了大半,砖瓦散落一地,秦闲用鼻子闻了闻,然后拿起地上的半截烧透了的木头递给郭财酒。
“什么玩意儿?乌漆嘛黑的。”郭财酒撇着嘴没有接。
“煤油的味道,这是人为的。”
“这不废话吗?”郭财酒一脸早知如此的表情:“不都说了吗,柴房漏雨,就算全郭家都烧干净了,这柴房都着不了火。”
“你闭嘴!你个不孝子!你嘴里还能有好话!”郭啸风听见郭财酒的话,对着他脑袋就是一皮锤。
“哎呦,老头子,你想捶死我!”郭财酒假模假样的捂着头喊道。
“这柴房既然点不着,如今却让煤油烧了个大半,烧的煤油钱可比柴禾值钱多了,图的什么?”秦闲看向郭财酒,郭财酒转头看向他老爹。
郭啸风脸色不太好看,叹了口气,然后对秦闲说:“秦贤侄,你如今是这不孝子的朋友,郭伯父也不瞒着你了。你随我来书房吧。”然后没好气的对郭财酒说:“你也过来!”
秦闲无奈,跟着郭啸风,三人一起去了书房。
“说起来,这段恩怨发生在二十年前,而起因,也是因为我。”郭啸风喝了口茶,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感伤。
二十年前,郭啸风正值壮年,武艺高强罕有对手,一套降龙伏虎拳败尽多少武林豪杰。而且他为人仗义,交友满天下,更有一次,他联手江湖九大门派大败魔教教主,捣毁魔教圣地,被江湖中人封为巨侠,这也是他郭巨侠名号的由来。只是不知为何,当时作为武林枭楚的他却选择激流勇退,回到青远城的老宅,不再过问江湖之事。
当时的青远城势力纷杂,混乱不堪,大大小小的门派武馆有十几个之多,清蟾宫也管不过来。就在青远城处于自毁自灭的边缘时,身为当时龙头之一的清风武馆的馆主厉若洪,被人陷害和另一门派势力飞鼠门的门主夫人,卷入了一场桃色风波,还被捉奸在床。
消息传出,飞鼠门的人当时就不干了,抄起武器就要打上清风武馆,还好被当时第一大势力的龙虎拳馆馆主给拦了下来,然后十几个势力坐下来商讨解决办法,毕竟青远城乱归乱,但没人不讲江湖道义,厉若洪明显犯了众怒了。
最终商讨的结果,要么厉若洪关闭武馆就地解散,要么签生死状,摆擂台,车轮战,厉若洪被人陷害当然不愿意认怂,而且他也知道,就算他认怂结果也不会好哪去,所以他选择了后者。
那时的清风武馆真的是风雨飘摇,因为十几个门派武馆打一个,还要签生死状,很多弟子在得知这个消息都连夜逃出城去,毕竟谁的命都只有一条。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清风武馆还要厉若洪要成为历史的时候,郭啸风出面了。郭啸风和厉若洪有着过命的交情,别人不知道,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厉若洪曾态度坚决的不让郭啸风插手,但郭啸风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
于是,郭啸风广发武林帖,邀请江湖上的朋友前来助拳。都知道是要签生死状,也都知道可能会有来无回,但谁能想到,摆擂的那一天,前来助拳的人把青远城堵的水泄不通!这才是江湖中人该有的气节,我认你这个朋友,我便可以为你两肋插刀!
这场被低估了的生死擂每天两场打了整整三个月,经常有人死在台上。而本以为稳吃厉若洪的十几个势力,硬是连门主带骨干都被打死打残,飞鼠门更是被灭了传承。
终于,清蟾宫看不下去了,连同几个大势力的话事者出面,结束了这场生死擂,而此时的青远城,只剩下龙虎拳馆和清风武馆在内的三个势力。后来几年,厉若洪不再过问武馆的事情,把它教给大徒弟打理,自己醉心武学,经常云游江湖一两年杳无音信,最后更是传出失踪了。而龙虎拳馆和清风武馆慢慢吞并吸收了另一个势力,成为青远城的两大支柱。
这一段历史足足讲了两个时辰,外面天已大亮,连一向没个正形的郭财酒都听得津津有味,没有打岔。
“其实,厉馆主没有失踪吧。”秦闲听完以后,得出这个结论。
郭啸风眼睛一亮,微微笑着问:“秦贤侄为何这么说,可有什么论证?”
“论证没有,只是,郭前辈……”
“唉,别前辈前辈的,叫伯父。”郭啸风现在很欣赏这个年轻人。
秦闲笑笑没回应,继续说:“只是听了两个时辰的故事,这厉馆主贯穿始终,难免不让人去想他是不是还牵扯了什么事。而且,说到他失踪时,郭前辈语气一顿,眼神望着一个地方,明显说的不是一个失踪多年的人。想必,厉馆主是最近才失踪的吧?更确切的说,厉馆主应该是今夜才失踪的。”
“哈哈哈哈!果然长江后浪推前浪!”郭啸风感叹道:“如果小酒有你一半,我也放心了。”
秦闲不明白,郭啸风身为武林绝顶高手,为什么看不出来郭财酒也是一个绝顶高手呢,而且比他应该更高。
“行了老头子,别总拿我比这比那的,故事听完了,有啥话等会儿说。我饿了,赶紧吃饭去,你不吃人家秦闲还吃呐!”
郭啸风本想再训斥几句,突然觉得这话也在理,这个时辰确实该吃早饭了,正要招呼秦闲,突然外面下人喊:“小姐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