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沉默了。
陌千叶的话仿佛在她心上狠狠敲了一下,甚至让她为婉风感到悲哀。在婉风眼里,不过是一个晚上,便什么都变了,她失去了自己的心上人,却不知是何缘由。
桃之斟酌半晌,“她是……精神失常?”想想又觉得不太礼貌,“我的意思是她为何如此?”
“婉风幼时便活泼好动,总是不听家里人的话,四处惹祸。可她虽爱玩闹却总是有个限度,所以也就没人约束她,”说到这里,陌千叶皱起了眉,“也正是因为无人约束她,这才导致了后来她闯入归墟神殿,被陨珠强行嵌入了神魂,无法脱离,父亲用尽办法才将陨珠压制,奈何那东西神力太强,终究不能完全被封印,每隔一月便会控制婉风本体,嗜血成性,见人就杀。”
陨珠,桃之曾听父神提起过,乃归墟至宝,蕴含着归墟历代族长的灵魂,久而久之,便有了灵性,若掌握其力量,能克制万物。
“所以婉风上岸那一日,是恰好被陨珠控制了?”
“对。”
“就没试过让婉风掌控陨珠的力量?”
陌千叶苦笑着摇摇头,“没用的。这也正是陨珠的弊端,鲛族之人无法驱使陨珠。”
桃之撇撇嘴,那不相当于没用吗?一颗没用的珠子,还供奉在神殿。
仿佛是看穿了桃之在想什么,陌千叶解释道,“虽说鲛族之人无法让陨珠为自己所用,可那终究是蕴藏了鲛族历代族长的神物,对鲛族来说意义非凡,是我们的信仰。”
“况且陨珠能克万物,若是被外族之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桃之想着,如今若还是不原谅婉风倒成了自己没有度量了,身为一个上神,可不能被人说是小肚鸡肠。
这时,门口一个白色身影走远了。
婉风丢下了婢女,独自向外走去。兄长方才的讲述,又让她陷入回忆,如同坠入冰窟,没有人知道,她一闭上眼就能看到容隐憎恨的眼神盯着她,每当周围安静的时候,都仿佛能听到容隐在质问她“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为什么伤害了他的人偏偏是我?
她又回想起她回到归墟的那一日,跌跌撞撞的去找父亲,想要回去找容隐,她始终不甘心,也不相信容隐是真的想杀她,却在听到父亲与兄长的争论后彻底死了心。
“……父亲想要如何?不过是一个人类而已,何必非要置他于死地?”陌千叶声音里都是怒气。
这个俊美的鲛族公子一向温柔,婉风从未见过兄长这样生气,一时愣在了门口。
“区区人类,竟伤了婉风,若不是你及时赶到,婉风哪里有命回来?”暮亦溟冷笑。
婉风站在门口。
人类?是在说容隐吗?自己受了这样的伤,父亲想要杀了容隐。
“够了,父亲。”陌千叶声音里都是无奈,“发生这样的事谁也不愿意,我知道您疼爱妹妹,可终究是我们鲛族对不住人家,婉风一夜之间屠杀了整个村子,人类的命也是命,你何苦还要跟一个人类过不去?”
婉风脑子里“轰”得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崩塌了,整个脑海里只剩下一句话,“婉风一夜之间屠杀了整个村子……婉风一夜之间屠杀了整个村子……”
是这样吗?为什么她什么都不记得?不会的,她没有做过,她不相信自己会做这样的事。
婉风颤抖着手推开了门。
“婉风?”陌千叶慌忙走了过来,“你伤还没好,起来做什么?我扶你去休息。”
婉风推开了他的手,“王兄方才说的是真的吗?是我屠杀了容隐的亲人和朋友?”
“不是的,婉风,王兄知道你是善良的姑娘,怎么可能做的出这样的事?”陌千叶有些慌乱,“我们刚才说的不是那些事,是别的事,你别多想。”
“是啊,婉风,听话,让你王兄扶你去休息。”暮亦溟也有点不知所措,婉风的突然出现让他乱了神。
看着父亲与王兄的表情,婉风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她摇晃着缓缓离开,留下他们面面相觑。
“原来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是我自己伤害了他却不自知,”仿佛突然被抽空了生机,婉风一下子变成了一个空壳,被容隐刺伤的地方因为情绪激动,伤口撕裂,血液渗出了衣服,婉风觉得伤口很疼,心上更疼,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他告诉过我,村里的人是他的梦想的来源,是他的一切,对于他来说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可我把这一切都毁了……”
…………
陌千叶对桃之的讲述,又一次揭开了婉风的伤口,心上隐隐作痛,仿佛在提醒她,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呵,我把他的一切都毁了。”
公主殿内走进一位侍女,见过礼之后开了口,“帝君请桃之……姑娘走一趟。”
姑娘?这是什么古怪的称呼?许是自己现在是个阴魂,她们又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知道怎么叫了吧。
桃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侍女倒是生的俏丽,气质不凡,生来自带的高贵,看着不像侍女,倒像是位公主,偏过头冲陌千叶笑笑,“鲛族连侍女都是这样的好模样呢。”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颤了一颤,眼前的侍女这清冷的模样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桃之脱口而出,“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那侍女面色一凝,眼里闪过一瞬间的惊讶,尴尬道:“姑娘说笑了。”
桃之不再多言,跳下凳子,拍拍手,“走吧,前面带路。”
桃之迈着小短腿跟着那侍女一路向前,开始的时候还能遇到人,到后来却越来越冷清,周围一片死寂,桃之觉得有点不对劲,开始警惕起来。
“停。帝君让你带我来这儿的?”
那侍女转过身来,完全没有了之前在殿里时恭敬的模样,冲桃之笑了笑,化作一团黑雾消失了。
“喂!”桃之急了,没有法力拦住她,慌忙之下用手在空中乱抓,停下来后才发现自己多么愚蠢。
桃之气结,自从遇上寒凛,好像什么罪都受了,回头想想自己真是能忍,都被折腾的没脾气了,只好慢腾腾的准备走回去。
很快,桃之就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只要她按原路返回,就总会回到那侍女消失的地方,所以说她只能继续向前走。
噢,天呐,真让人伤心。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看来只能靠自己了,早知道就不该轻易听信了别人的话,如今想想那侍女分明破绽百出,自己竟然就跟她走了。
越往前越阴森,眼前是一座极大的石门洞府,若不是没有退路,桃之早就跑了,眼下只能硬着头皮向里走。
洞里的石壁泛着蓝光,如波纹般在石层上漾开,正中央是一块巨大的岩石,布满了铁链,挂着一把大锁,岩石上似乎有个人被绑在上面?
桃之眯起了眼,往石头附近凑了凑,想要看得清楚些。
该不是寒凛被谁给绑这儿了吧?那可真是老天开眼。
正在桃之胡思乱想之际,一个低沉的男声响了起来,沙哑无力却又富有磁性,“小家伙,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走开。”
原来是那被绑的人,头发遮住了他大半张脸,透过另外半张也依旧看得出这是个俊逸非凡的人。
啊,不是寒凛,真失望。
桃之心里暗自反驳,能离开谁愿意来这儿啊。
也不知道这人犯了什么罪,被囚禁于此。
“你是谁?”桃之走上前去。
“……”男子动了动嘴,桃之没听到他说什么。
“你说什么?”
“你靠近些,便能听到了。”男子笑笑。
桃之有些不耐烦,念叨着,“真费劲。”却依旧走上前去。
“你说……啊!”刚发出两个音,桃之便被人掐住了脖颈,转了个方向,如今成了那人手里的待宰羔羊了!
那男子此刻一只手从背后覆在桃之的脖子上,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因为变成孩童的缘故,此刻正被那男子抱在半空中,中间还隔着一层铁链,硌得她难受。
连接铁链的魂石开始震动。
桃之一时恼怒,不料这人竟如此无耻,借着说话的缘由让自己靠近,没想到竟是要劫持。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劫持本上神?”
怎料这稚嫩的声音没有一点儿震慑力。
男子声音慵懒,“乖~别着急,马上就有人会来的,冒犯之罪,还请勿怪。”
桃之背对着他做了一个深呼吸,都已经如此无耻了,还装什么谦谦君子,克制着怒气开口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男子凑到桃之耳旁,低低得笑道,“在下容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