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榆舟”手里握着村妇们的丈夫、儿子的性命,她们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伏案司很快悉知案情,“沈榆舟”信守承诺,放了他们。只不过,村民因此也深深地记住了她——这个人有两过,一是扮作张娘子欺瞒大家,而是以人性命要挟,无论如何,整个白云村都不会原谅她。
“沈榆舟”才不在乎这些,即刻带人前往山顶木屋,先让十个捕役进去探路,伏案司众人守着门口。陆机则暗中让明湛去给沈榆舟传递消息。
不一会儿,里面断断续续传出打情骂俏、男欢女爱的声音。陆机伸手去开门,却如何也动不了,冯平过来舞刀弄剑都不好使。屋内的动静却越来越大,别无他法,既白让他们停下:“不妨等等。”
半个时辰过后,屋内声音渐止,门也大开。方才进去的十人鱼贯而出,到众人面前一字排开。与之前不同的是,他们个个变得青面獠牙。
众人还没细想,十人身后又走出来一个红衣女子,肌肤胜雪,两颊绯红。
既白下意识握住了“沈榆舟”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
“哟,你家郎君生死未卜,就另寻新欢了?”她一眼盯上沈榆舟,舔了舔唇,看着既白道,“不过,你的眼光一向都这般好吗?”
始料不及的是,她话音刚落,十个捕役就动手把他们全都绑了。
红衣女子用指尖勾住了既白的下巴,娇声细语道:“江湖谋士榜榜首,当今朝野第一人,的确很对我的胃口。可惜,长乐要给村民一个交代,我暂时还不能动你。不过,你,既白,迟早是我恒娘的。”
*
听明湛讲完,沈榆舟仍然不急不慢地给凌桓喂饭。明湛都快急死了,一直催她快些。
沈榆舟还在思考,要是没有巫师长乐这个角色,那个假货用这样的手段查案倒是可以。只不过,白云村向来与世无争,她突如其来制造祸端,村民现在定然是恨透了伏案司。村民若是想对付伏案司,就一定会去求长乐。长乐身为巫师,德高望重,也必定要给村民一个交代。他会如何做呢?
沈榆舟放下碗勺,焦急问道:“此刻他们人在哪里?”
“山顶木屋啊。”明湛如实回答,“没出什么意外的话,该查的应该都查到了吧……”
“他们有危险!”明湛话还没说完,沈榆舟就打断了他。
山顶木屋的红衣女子跟长乐乃是一丘之貉,倘若村民真去求他,那么长乐一定会借此机会,让红衣女子替他抓人。
沈榆舟让明湛收拾下包袱,给凌桓擦了嘴,立刻返回白云村。路上,将所有事情全部告知明湛,让他到时见机行事。
“现在,只有我能救他们了。”
*
白云村。
“长乐,你说,行云令真的在既白手里吗?”红衣女子坐在黑衣人的腿上,搂着他的脖子问道。
“还不能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对令主的位置虎视眈眈。不仅是他,行者榜首凌桓也如此。”黑衣人生得风流俊逸,却看不出他的心思。
“可这江湖令主的位置,向来只传女子……”红衣女子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脖子,突然住手,像是想起了什么,“难道,他们心里的人选就是那个沈榆舟?”
黑衣人冷笑:“凭她?还差得太远!既白若想培养出一个全新的江湖令主,那就让他选中的人有来无回。”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声响——“巫师大人,坏人都被推上了祭台,就等您发号施令了。”
红衣女子赶忙从他身上起来,长乐低声道:“快藏起来,别让人看见你。”
红衣女子会意,躲到床下。
长乐带上白面具,向外面喊了一声,让村长进来。
村长先像他行礼,而后才说:“巫师大人,张娘子回来了。”
闻言,无论是床下的红衣女子还是面具下的长乐,都大吃一惊。
长乐缓缓问道:“你是说,张娘子和沈周是两个人?”
村长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不错,按理,张娘子已经跟村民打成一片,对案情也了如指掌。没道理要挟村民,让他们再次开口。其中那个假货到底是谁?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不过,他从来不会把自己的情感表露给别人,只是淡淡道:“既如此,先去看看吧。”
*
“沈榆舟”、既白、陆机、冯平、赵岚五人被村民五花大绑,放在祭台中央,周围全是稻草,就等着一把火将他们烧为灰烬。
村妇们的心智还是过于简单,见张娘子回来,只以为是她碰巧与沈周生得有九分相像而已,又如从前一般拉着沈榆舟讲起了家长里短。当然,更多的是伏案司令人不齿的所作所为。
沈榆舟带着凌桓隐在人群中,明湛则躲在树林里。
幸好凌桓平时不怎么说话,也没有多余的表情,看上去,毫无异常。此刻,沈榆舟倒真希望他清醒着,好出谋划策,搭救伏案司。可是,他的脑病,连好几个大夫也束手无策。
沈榆舟一测目,忽然地看见红衣女子的身影,猜测,她应该是故意现身,引自己过去。
也好,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材。
红衣女子把她一路引到长乐的住处,示意她坐下休息,亲自给他们二人泡了茶。
沈榆舟谢绝,她不说话,凌桓也不会主动喝的。
红衣女子断过那两杯茶水,一饮而尽,大方笑道:“我知道你才是真的沈榆舟,我也知道今天来,是想救她们。”
沈榆舟没有回她,她继续道:“长乐被村长叫去祭台了,现在这里没有别人。”
沈榆舟还是没有答话,因为她还没说道重点。
红衣女子也不气恼,又说:“不管你承认与否。我今天找你来,是想提醒你三句话。听完后,你再考虑还要不要去救人。“
沈榆舟似乎是知道她想说些什么,下意识紧紧握住了凌桓的手,凌桓感受到,懂事地把另一只手搭在她的手背上,温柔地看着她。
红衣女子站起身,缓缓出口:“第一件事,关于冯平。你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吗?”
沈榆舟松了一口气:“太子太傅的徒弟,自然就是皇亲国戚了。”
“不错,他就是当今太子秦楚平。”红衣女子满意地点点头,转身面朝沈榆舟,又说:“第二件事,关于陆机。你还知道些什么?”
沈榆舟的心突然慌了,在伏案司,陆机明湛与她最为亲近。她实在想象不出,陆机有什么秘密需要隐瞒的。但她嘴上依然顽强:“是人都有不想说的秘密。”
“哈哈哈哈哈哈,”红衣女子大笑,“那么我告诉你,陆机背后另有他人。他誓死追随,只不过是奉了主子的命令而已,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他出卖。知道你没那么容易相信。喏,这是陆机的书信往来,他若不是时刻监视你,怎么会在信中记下你的行踪?”
红衣女子最后几乎一字一句,字字扎在沈榆舟的心上。
沈榆舟接过那张信纸,上面写着“四月十三,与太傅私会……”
红衣女子饶有兴趣地看着沈榆舟心神不宁的样子,等不及又开口道:“不知道沈二小姐,还有没有兴趣知道第三件事情?”
沈榆舟的面子可不会随随便便丢下,自然回答:“你说。”她的手却不自觉握得更紧。
“痛快!不愧是大理寺卿的女儿!”红衣女子此时却一口气把话说完,“既白对你情意绵绵也不过是另有所图。”
“不可能!”沈榆舟情绪激动,立马站了起来,凌桓也跟着站了起来,直愣愣看着她。
红衣女子淡淡道:“方才夸你颇有名门之风,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该说的我都说了,信不信由你。”
“你怎会这般好心?”
“你我同时女人,我只是不忍心你被男人欺骗而已。”与沈榆舟不同,红衣女子的语速十分平缓。
“既白是当今朝野第一人,他需要从我身上图谋什么?”
红衣女子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说道:“行云令。”
行云令?怎么又是行云令?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凌桓想要,怎么连既白也想要么?可是,这些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红衣女子见她犹疑不定,又添了一句:“若你一时判断不了,不如去祭台一看。看看他既白到底值不值得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