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上来的烈风呼啸过整个西北荒原,加之冬天,一瞬间让刚刚身先士卒穿过传送门的大法师狠狠打个喷嚏,他赶紧退回来,告诫大家务必先把自己包裹好了再行投递。
似乎是觉得不放心,还是自己的直觉,雷诺觉得自己和加西亚有必要亲自去一趟。
除了米多利和米密尔留下作为后援和通讯调度,其他人几乎倾巢出动。
传送门坐标落在沃尔莱多身后的一座岩石小山上,远远望去,夜晚的沃尔莱多有几处基本的建筑和聚集的灯火,灯火彻夜明亮的地方似乎是
军营和监狱,从建筑的规模来看,充其量不过关押着几百人的囚犯,军队的驻扎却接近一千人的规模,似乎还有一些建筑是临时搭建起来,或者正在修建的。
驻扎军队的规模大于了囚禁者的规模,按理来说,这种流放犯人服刑的地方用不着千人规模的军队驻扎,看这样子也是最近才有的调度。沃尔莱多难道真的关押了重要的囚犯?
我们是来寻找答案的,提莫尔,事不宜迟,请给大家施予必要的增益法术。
好的,“蕾妮殿下”。
第一次用假名可真不习惯。
飞行、飞行加速、隐形、自动伪装、反侦察……
在提莫尔念完一长串快捷序列的常用法术后,一行人接近沃尔莱多监狱。
不知道是否是加西亚的幸运加成,这一行人刚好被监狱门口的看守误以为是换班的人来了,打了两声招呼就走掉,回去营地睡觉。提莫尔在监狱门口放置几个伪装后的奥术人偶,一行人就急匆匆进入监狱,开始逐个清除守卫,寻找可能被关押在这里的行省首长们。
囚犯们觉察了监狱的异状,纷纷涌到牢门前,将牢门敲得哐哐作响,央求闯入者将他们放出去。加西亚威吓他们,想要出去是可以,告诉我,这里是不是关押了什么重要的犯人,今天!
雷诺在加西亚的背后,将牢门的钥匙摇得叮铃作响,就好比是对于关在笼子里饥饿犬只们望眼欲穿的美味肉食。本来还打算挟情报要价的囚犯们反应不一,有的人直接吼了出来。
地下!今天守卫们谈论着几个重要的囚犯!在地下关押着!
监狱被新开挖了一片,地下堡垒是个迷宫!据说里面布满了魔法机关!没有每一层管理员的权限是没法通行的!但是我们也不知道到底关押了什么犯人!守卫们被禁止谈论囚犯的名字!
雷诺不再摇动那些钥匙,对加西亚和提莫尔他们说,走,去地下,有机关什么的无所谓。加西亚问她,那这些囚犯呢?
守护者反问,你还有空管他们哪?本来就是戴罪之人,关在这里是他们自己的罪孽所致,如果你想展现自己的仁慈,今后想起来了可以特赦或者减刑都可以,唯独今天,他们不能被放出来。
如囚犯们所言,第一层监狱的正西方向是狱长的办公室,狱长本人还在跟部下愉快地打牌,一边打一边抱怨沃尔莱多的生活真是清苦。安德里亚往铁门中间开放的方形栅栏口里面丢进去了催泪瓦斯,顿时屋子里面一片鬼哭狼嚎。等到里面的人叫骂着冲出房间,面临的则是监狱突击者们的包围和控制。
在恶魔大君无底限的精神拷问下,狱长吐露了地下阶层的秘密。原来,索洛伽早就在沃尔莱多以及西北荒野的几个流放点,甚至西北荒野附近海岛上修建了秘密监狱,用来关押那些不肯臣服的大臣和将领,圣都的监狱全部被布置成为了陷阱,用来面对即将策划劫狱的反抗者。
捕鼠夹——加西亚这么评价到。
用催眠法术处置好已经没有使用价值的人,通往地下阶层的其中一道秘门就在监狱长办公室的对面,一间没有使用的空房间。按照交待的信息,雷诺开启了通往地下阶层的门。
新建成的地下监狱并没有想象中的潮湿,但冬季的阴冷从呼吸中能够感受。守卫们被潜行者的闷棍一一放倒,雷诺特别嘱咐过尽量留活口,这个监狱还有继续“维持现状”的必要。
在地下监狱的第一层,他们找到了老佩特罗将军,除了被拷问的遍体鳞伤,老将军的精神状况已经非常非常糟糕,莫洛提拉·佩特罗见到父亲的第一眼,震惊得不敢上前,他颤抖着呢喃,这是我的幻觉吗?他们怎么能这么对待一位镇守南疆多年的大将军?!
雷诺是第一个进入监牢的人,按照分工,位列前锋的必须是自己,因为任何凡人的陷阱对其都不产生任何实质的伤害。她将手覆盖在老将军的额头上,读取灵魂和记忆,确认此人并不是任何替身或者幻象所掩饰的陷阱,这才招手让老将军的小儿子进来。
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年轻的莫洛提拉抱住父亲还被固定在刑椅上的身体,顿时就哇哇大哭,像是一个父亲被坏人欺负后无能为力的小孩。最让他感到彷徨和恐慌的是,父亲的眼神空洞无光,脑袋缓缓摇晃,口中喃喃地念叨着一些疯言疯语,对自己的呼唤全然没有反应。
父亲!父亲!你怎么了!是我呀!
您还说回家了要准备我和娜塔莎的婚礼的!
和其他人一样,愤怒之余,提莫尔显然对这种情况早有心理准备,他和老锁匠阿布一起麻利地解开那些并不复杂的囚锁,又用侦测法术确认了老佩特罗将军的精神状态,简直只能用一片混沌来形容,倒抽一口凉气的他不知道怎样才能驱散这混沌,可逆的洗脑法术在脑内的具象通常是稳定的阴云,指定覆盖固定的记忆区域,并写入新的指令。
发生在老将军大脑中的异象是洗脑法术失败的后果。遇到意志特别坚强的人,如果施法者使用其法力限度内最大等级的洗脑法术强行扭曲施法对象的意志,可能造成的后果就是这样,而且……通常都是,不可逆的脑损伤,也无法解除,因为根本就没有施法成功。
提莫尔!求求你!你现在应该是维拉克鲁斯最强大的法师吧!有什么办法能救救我父亲吗!只要他能复原,多少报酬都可以给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放开父亲的莫洛提拉几乎是用扑的抓住声名赫赫的大法师的臂膀,手指掐在肌肉上的力度可谓有些失控。提莫尔无奈摇摇头,这个请求虽然于情于理他都想帮,可是,现状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了,当年他的导师并没有教过如何将洗脑法术失败的人复原这种魔法,即使真的有,恐怕也是魔网之主恩赐的奇迹。克罗米娅那个女人到底对这样的黑暗法术掌握到了什么程度,果然如米多利所言,自己的确有比不了她的地方,这不禁令他感到一阵胆寒。
大法师条件反射将目光向雷诺投去,却默不作声,因为他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合适的推荐。除了迪兰达尔殿下和加西亚殿下,谁敢有胆与恶魔做交易?尽管她现在看似站在东都的立场上,然而实质是东都向她的立场靠拢了而已,如此冒险的交易会到来理想的结果吗,提莫尔自己也是心中没底,唯有被一股正义感所驱使,令他不会感到后悔。
莫洛提拉·佩特罗放开父亲,咕咚一声跪在了雷诺的脚下,没有丝毫迟疑。
普拉菲尔阁下!我郑重地恳求您!救救我父亲!我还想父亲给我主持婚礼!我想让他平安地过完自己的人生!这样带他回去,我不敢想母亲会伤心成什么样子!还有我的哥哥和妹妹……
加西亚目睹着雷诺的无动于衷,觉得自己实在看不过去,想要开口劝她卖一回人情,可是却被对方伸手阻拦,示意他别忙着动嘴。
她俯视着跪伏在面前的年轻骑士团团长,不紧不慢地开口。
还记得我刚才对你们说过的话吗,我参与营救行动,让哪怕只有一口气的人都可以活着见到新国王登基,除此之外的请求都是额外工作,想要我答应你们的恳求,可以,自己先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跟恶魔做一笔交易——先说,我从来不是一个慈善家,不信的话,你问加西亚。
与恶魔做了交易的人多少都会背上一些骂名,尽管恶魔在维拉克鲁斯的活动已经很低调。
还有,你父亲这种状况,也许安夏和海拉的祭司能给予他治愈的手段,花上个五年十年,他的状况兴许能够一定程度的恢复……所以,你确定要现在就和我做一笔交易?跟恶魔签了契约,那可是卖身契,就像两位王子一样,所以说,我给机会,让你想清楚,为了你的人身自由和家族声誉。
持续了大概有十秒的沉默,莫洛提拉的思绪在左右互搏,心灵的天平在不断摇摆。在这个时候,沙都来的女猎人凝视着老将军疯疯癫癫的模样,说着这么一句话。
我有个问题,佩特罗团长,尊父就算是这个救回去,他能好好吃饭喝水来维持生命吗?
这句话成为压垮年轻团长心中抵触之念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啊,斯玛拉尼娅说得对,不吃不喝,即便强行喂食,那也是对父亲的折磨,他真的还能活到被圣光和暗影法术彻底治愈的那天吗?万一哪天失控地咬舌自尽了可怎么办!
一想到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灾祸而失去父亲的恐慌,莫洛提拉再次恳求雷诺:这是我的私人请求!无论是什么样的契约!我签就是了!只要你能救治我的父亲!我不后悔会成为恶魔的棋子!
雷诺环视了一圈的人,似乎人们对现状表示了理解。是啊,凡人不能在神明面前妄求什么,但是如果有着一个能与恶魔交易就能达成愿望的机会,哪怕是狗急跳墙也不是什么值得唾弃的事情,更何况这事关家庭和亲情,只得在迫害中求得一条生路。
雷诺微微叹了口气,从虚空的裂缝中抽出一卷魔法羊皮纸,上面言简意赅地写了契约条件,以及违背契约的惩罚。想让恶魔付出劳动的代价是,向加西亚·索兰·狮心以及雷诺·普拉菲尔宣誓效忠,没有时限,违约的话将被收回已经实现的愿望外加其他的一些惩罚。最后,用自己的血在羊皮卷上签名。
莫洛提拉毫不迟疑地抽出自己随身的匕首,毅然割破食指,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在完成的瞬间,他觉得羊皮卷上的字符似乎是有灵魂一般钻进了自己的胸口。
从此以后,谨记你今日的誓言,否则遭遇的毁灭程度是多大,你心里清楚。
明白了,我会谨记。所以,恳求您拯救我的父亲!
好的,我说话算话。你起来,过来协助我。
雷诺收起那张纸,放回虚空储物室,走进时不时乱舞双手的老佩特罗的身边,用手紧紧摁住他的前额,这时,老佩特罗似乎放弃了抵抗。
莫洛提拉按照雷诺的指示,将自己颤抖的手放到父亲的头顶上。虽然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但是,哪怕是一点点给父亲的灵魂呼唤,将他从迷失的混沌里拉出来的力量都好!
法术类型确认。
暗影能量收聚。
瘀斑驱除开始。
脑组织修复。
稳定精神。
即将重新写入关键字——
唤醒人名为:莫洛提拉·佩特罗。
好了,呼喊你父亲的名字,告诉他你是谁。
父亲!是我!你最喜欢的儿子!莫洛提拉来救你了!跟我一起回家!母亲在等我们!
一道蓝色的光从受刑者的头部扩散出来,很快消失,提莫尔看到那道光,感到莫名的安心,那是健康的魔法能量——魔网之主一定祝福了今日的营救。
看看他的眼睛!加西亚欢喜地呼喊到。
恢复神采了!
并不宽裕的囚室内一阵欣喜的低呼,大家由衷为这个情景感到高兴。
雷诺轻轻踢了加西亚一脚。
别光顾着瞎嚷嚷,全场就你和奥利维拉是圣骑士,赶紧呼唤安夏赐福,给治疗一下外伤,确保他能够基本维持移动能力。
未来的国王赶紧卖力地给老将军治疗,心想居然还有轮到自己卖人情的机会啊。
莫洛提拉几乎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再次诚恳道谢,雷诺不客气地揪住领子一抬手将他从地上拎起来,然后糊了他脸上一张手帕。
人类的多愁善感我深表理解,但是看看场合,把你的鼻涕眼泪擦擦好,挪走你的父亲是第一要务,要真感谢我的话,今后好好尽到你的义务就行了,谨记一点,虽然你充满感激,但这首先是一笔交易。
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所以,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