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西柠,这是写给你的一封信,我希望陈暮云永远也不要知道这封信的存在。
我曾经问过很多人一个相同的问题,到底怎样的爱才算是真正的爱。
是应该不顾尊严地死死抓住,还是放开手,给他自由。
[1]
后来我一个人来到拉萨,背着大大的背包,戴着一顶棒球帽,胸口挂着一台单反相机。
看起来与别的游客没有两样,只是显得更加沉默而已。我在路边的川菜馆点了一份砂锅米线,在袅袅升起的热气里,我以为自己会哭,会为了这形单影只的寂寞旅程而哭。
可是我没有,我只是平静地吃掉了那碗砂锅米线,在一个藏民老婆婆向我伸出手时,我把身上所有的零钱都给了她。
她的脸笑起来就像荡开波浪的湖面,有那么多深深浅浅的皱纹,她对我说,扎西德勒。
这是我唯一会的一句藏语,你知道,在语言方面,我从来都不是一个特别有天赋的人。
夜晚睡在客栈里,盖着薄薄的棉被,挡不住一阵一阵袭来的寒意,我想起白天见到的那个婆婆的脸,无端的陷入了莫名的惶恐。
苍老到底是一件需要多少时间来完成的事情?是多长的时间在一张精致的面孔上刻画出那么多深浅不一的沟壑?
西柠,不怕你笑我矫情,我觉得如果要使一颗饱满的心脏变得苍老,只需要一场浩浩荡荡的爱情。
一场爱情,足以令我轰然苍老。
多年之后我领悟了一件事,维系友谊其实是比维系爱情更耗费心力的事情。爱情之中可以存在不公平,可以存在心甘情愿的牺牲和妥协,友情却不可以,友情必须是适当的你来我往。
爱情可以令人盲目至原谅背叛或者欺瞒,友情则必须坦诚相待,容不下一粒沙。
当然,西柠,这些都是我后来才明白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你,如果不是因为陈暮云,也许我一辈子都不会明白这个道理。
我走之前,你哭着问我,问我恨不恨你。
我看着你那张美丽的面孔,我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这个答案会令你的负罪感减轻还是加重都与我无关,曾经我以为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身边的人的情绪负责,而后来我知道了,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样想,并不是每个人都觉得应该顾全大局,所以很多时候我们只需要为自己的情绪负责就够了。
所以我坦白地告诉你,我不知道我很不恨你,也许恨,也许会恨很长一段时间,也许转个身我就能够原谅。
但陈暮云说过,我们都是务实的理科生,不讲那些假设之类的东西。
所以,西柠,我不能预计余下的人生我是否真的可以忘掉你们合力扎在我胸口的那一刀,我也不能假装很大方地说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圣经》里有一个故事,说一个富人拥有一大群羊,可是他还是要抢走一个穷人唯一的一头羊羔。
西柠,你就是那个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