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裕屏退左右,微笑道:
“沈兄别来无恙,风采依旧。寡人倒是如风中残烛,弱不禁风了。”沈约笑道:
“皇上还是盛年,何必如此感伤。”韩裕听他称呼自己皇上,大感意外,这不就是承认自己建立的宋国了吗?韩裕竟有些泪眼湿润:
“沈兄愿意承认朕为皇帝,令朕感动不已。”沈约微笑道:
“皇上建宋代赵,所作所为,并不光明正大,但建宋后,革新除弊,一举扫除士族主政之流弊,吸纳寒门入仕,大力发展民生,推行教育,更不用说,北伐建功,将防线推进到了潼关、黄河一线,为大治提供了北部疆域屏障,这样的功勋,自赵偏安江南以来,前所未有,皇上可称为当世明君,大宋可称为当世强国。”韩裕听得沈约如此赞赏自己,不由泪光闪烁,连呼知己。韩裕道:
“朕自知大限将至,想将国事交与太子,不知沈兄认为妥否?”沈约道:
“太子聪慧机敏,但耽于享乐,改革虽有初成,但仍任重道远,太子恐难当大任。”韩裕脸色一变:
“朕欲请沈兄作为首辅大臣,指导太子治国,可否?”沈约摇头道:
“我出身士族,难于摆脱束缚,若是勉强出任首辅,必会导致内乱。”韩裕沉默半晌道:
“你深得士族寒门两方拥戴,若是犬子无能,沈兄可取而代之,但请保证韩氏一族平安,并保留国号宋,可否?”沈约淡然道:
“我一向对皇上一族没有恶意。大宋兴衰自然有韩氏子孙承当,我岂能做宋国之主?”这话摸棱两可,韩裕暗生杀心,但他知道,沈约既然敢于独自入宫,必有后手,说不定这宫中,也有其死士。韩裕不想扯破脸皮,杀心一闪而过,决定直接摊牌:
“沈兄可否保证,在我西去之后,绝不谋夺太子皇位,绝不灭宋?”沈约正色道:
“人不犯我,我必不犯人。太子若能与民休息,不使百姓苦难,我也不会为一己私利,致使国家动乱。”韩裕稍稍放心,又问道:
“若不幸干戈丛生,可否保留我韩氏血脉?”沈约道:
“化干戈为玉帛,乃为首选,纵然刀兵相见,也不必斩草除根,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韩裕气喘吁吁:
“沈兄能如此说,实属不易,其他一切,都看命数。朕感不适,沈兄请回,朕不相送了。”沈约大呼御医前来,作揖拜别。
三个月后,韩裕再度病危,遗诏太子继承皇位。韩裕屏退左右,独留太子韩皋:
“朕欲驾鹤西去,临行前有两三言推心置腹。”太子垂泪,恭敬听之。韩裕道:
“对你帝位威胁最大者是沈约。朕无力帮你除去,你继承帝位后,切不可试图铲除沈约。朕与沈约有过约定,只要你不犯他,维持现状,他必不犯你。只要你守成治国,与民休息,他绝不取而代之。你比他年轻,而且他的两个儿子尚且年幼,只要你能熬到他死后,这天下,就自然完全归你所有。若是你轻举妄动,他正好找到借口反你,那大宋休矣。”太子韩皋道:
“我韩家兵力还强于沈约,为何如此惧他?”韩裕叹道:
“两强相争,魏国必会寻机进攻,大宋基业难保,再则,沈约深得士族和寒门人心,资历和权谋,绝非你能相抗,拖字诀才是上上策,切记!”太子虽不赞同,但见父亲面容憔悴,气若游丝,不忍相争,只得诺诺称是。
三日后,韩裕驾崩,举国哀悼,但世家大族,囿于成见,并不前往拜祭。出人意料,沈约却亲往拜祭,虽不行君臣之礼,但致挽联哀悼。
“布衣匹夫,拔起细微,匡复社稷,北伐奇功,
威武明断,除荡元凶,内厘庶政,外修封疆。
太子韩皋虽感念沈约挽联中对韩裕的赞美之词,但对他拜祭时不行君臣之礼,耿耿于怀。太子韩皋继承皇位后,任命吴修为丞相。吴修进言道:
“正是因为士族首领沈约始终不承认先帝为皇帝,而先帝又未对其治罪,其他士族自然有持无恐,纷纷仿效,造成今日皇权名实两亏之境地。要想兴我大宋,必先除沈约。沈约一死,其余士族必会拜服。”韩皋疑虑道:
“爱卿所言,甚合朕意,但先帝曾言,不可对沈约妄动,只能等其辞世,才可剪除。”吴修道:
“沈约习武,身体康健,等他辞世,恐怕猴年马月。先帝称不可妄动,是要皇上细加谋划而后动,并非坐等。”韩皋沉声道:
“爱卿必有良策,请直言。”吴修道:
“一个月后,沈约必会按惯例去沈园祭祖。去沈园有一条山路颇为狭窄,只能单车通行,我们可预先在那里设伏,待沈约车队进入那条山路,在山路两边切断出入口,沈约历来都乘坐居中青绿色马车,可先放乱箭再加以精干死士围攻,沈约插翅难逃。”韩皋道:
“沈约死后,其部属复仇反叛,如何应对。”吴修冷笑道:
“我们预先调兵防备监视,沈约既死,我部实力并不弱于沈部,必可歼之。”韩皋沉吟半晌,决定赌这一把。一个月后,沈约车队果然往沈园而去,车队进入山路。由于车队较长,只有部分车队进入山路。忽然,巨石滚滚,将山路两边截断。进入山路的车队无法退回,沈和大叫:
“有刺客,列队保护马车!”由于山路狭窄,仅仅单车可行,参与保护的兵士不多。沈和对山路以外的护卫统领沈齐喊道:
“速上山顶,挂绳索下来救人。”沈齐会意,忙令军士绕道上山顶。正在此时,一阵乱箭射来,不少军士中箭倒地,沈和心中焦急,正欲率部持盾牌前往护卫,又是一阵箭雨,直射青绿色马车,马车被射成马蜂窝。数十个蒙面刺客杀出,直奔青绿色马车而来。沈和等护卫被那些刺客缠住,另一刺客挑开马车窗帘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倒在血泊中的并非沈约,而是一老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