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点燃着熏香。香味清幽淡然,木调香,冷千凝抽了抽鼻子,似是闻到香樟的味道。
“你们找我,有事是吗?”皇上端起茶盏在饮茶,话是轻轻说着的,但眼神,却犀利的狠。
“是。”
皇上摆了摆手,苏公公自觉地带着宫女和太监们都离开了大殿。苏公公走在最后,他出门的时候,顺便又把门带上了。
“父亲。”冷千烁“扑通”跪下,膝盖撞击地板的声音,让冷千凝也听着格外心疼。
“你,你们终究还是知道了。”皇上放下茶盏,一脸惆怅。
“父亲。何至于此?收手吧。”冷千烁眼含热泪,表情凄凉地说道。
“你们还年轻,还不知道人心险恶。为父这样做,为的也是你们的锦绣前程。你以为我愿意缩在这样的躯壳里,扮演夜岩那个混蛋吗?我不能。我也不想让你们再成为他的傀儡,所以我必须要取代他。必须要。”皇上走下龙椅,一步步走近,走近到冷千凝面前。
“凝儿。你和夜玄墨的婚事,为父我是一万个不愿意。可是我还是让步了。我爱你们。你们也要体谅为父的心酸。”
“父亲。夜岩飞扬跋扈昏庸无能,这些我们都知道的。可是这江山,终究是夜家的。你现在在做的事,是大逆不道啊。”冷千凝直视着皇上的脸,那是一张与夜岩完全相同的面容,就算冷千凝费尽心思去找漏洞,却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哈哈。我现在就是夜岩。这就是我的江山。”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聊,只是我实在好奇,这张脸,怎么能做到这样逼真?”冷千凝紧盯着问道。
“因为这就是他的脸皮。这是从夜岩脸上扒下来的。当然是真的。”皇上嘴角带着血腥的笑意。冷千凝打了个冷颤。
“人皮面具?”
“不只是这样。为了与他的脸皮契合,为父的面皮也被扒掉了。只有这样,才能百分百融合在一起。”皇上轻飘飘地说着,冷千烁的身子抖了好几下,在他的认知里,这样的事,实在是骇人听闻。
“所以你要一直扮演夜岩吗?你真的愿意放下所有,一生一世扮演着一个你讨厌的人吗?每天你在镜子里看到这样的脸,你难道不会觉得可怕吗?”冷千凝逼问道。她在脑子里想象了人皮面具的画面。
“啪”。
一个耳光重重地打在冷千凝的脸上。
“你这不肖女,你怎么能这样和父亲说话?”皇上怒吼道。
“我的父亲是冷先国。你是谁?”
“我就是冷先国。”皇上恨恨地将桌子上的玉瓶推翻在地,晶莹剔透破碎一地,又美又残忍。
“父亲。收手吧。摘星楼的事,不能再发生了。父亲。”冷千烁急急地说。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事来的?”皇上冷笑一声。
“是。摘星楼的事,父亲,你应该知道内情的。那日的火凤凰并非是真正的火凤凰,北冥有一种金雀和火凤凰极其相似,一般人根本难以分出二者的差异。所以有人故意用金雀来冒充火凤凰,为的就是制造天谴的谣言。而那场大火,实实在在是人为纵火。”冷千烁一字一句地说着,冷千凝猛地抬头看着二哥,她这才察觉到二哥原来是一个这样心思如海的人。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他背着冷千凝派人去查清摘星楼的事,可是在冷千凝面前,他还是在装不知情。
“二哥。你。你。你都知道了?”冷千凝结结巴巴地问冷千烁。
“凝儿。他是我的父亲。我希望自己还能再为他做点什么。”冷千烁叹息道。
“烁儿。之前对你用蛊毒,你不怪为父吗?当时朝中很多人都在进言弹劾你们,我若是不做点什么,他们必然会觉得我偏袒冷家。我怕到时候还会更麻烦。所以。。”
“所以你就对冷家人下手。自己的骨肉,你也可以下得去手。”冷千凝冷笑道。
“随你怎么说,你要知道,父亲是爱你的。”皇上转头去看冷千凝。
“父亲。孩儿今天来找你,只是求你收手吧。不要再犯错了。”冷千烁说道。
“我没有错。这江山,交给夜家人本来就是错的。为父我只是在矫正错误。”
“可你现在的样子,你是夜岩,还是冷先国,你真的知道吗?你知道自从你开始这个计划后,整个大楚处于什么境地,你知道吗?摘星楼一事上,你处置了二十八个大臣。一半大楚的朝臣都被你处置了。这样真的对吗?”冷千凝义正言辞地说道。
“你这丫头。妇人之见。眼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父亲。若是我和凝儿也要逆着你呢?”
“你敢。”皇上凶相毕露。
“披着夜岩的面皮做皇帝。这样的感觉,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哈哈哈哈哈哈。不管是谁的面皮,或者是谁的身份,只要让我做皇帝,我都愿意。我已经回不了头了。我劝你们也识相点,不要做无畏的挣扎。”皇上说着,转身坐到龙椅上。他依旧还是一副高傲且不可一世的样子,冷千凝看着他,觉得陌生又心酸。
这本该是她最亲近的人,可是现在,他们走上了不同的两条路。
“父亲。我做不到。冷家人忠肝义胆,这些都是您教我的。如今您要弃掉这样的道义,我却做不到。”冷千烁昂着头,定定地说。
殿内的熏香还在燃烧着,只是冷千凝觉得彻骨的寒意正在一点点地包裹着她。
“你要站在我的对面?”皇上问。
“是。我会带着弟弟妹妹们,拼尽全力来护得大楚周全。但凡有人生出悖逆之心,我一定会和他抗争到底。”
“你,你是要弑父吗?”
“是。今日进宫是来和您告别的。从此以后,恩怨两消。您不再是我的父亲,自然,您也永远不可能成为皇上。您,只是一个谋逆之人。而我,必当除尽谋逆人。”冷千烁说着,将怀里的匕首取出,他松开头发,用匕首割下一大把黑发,放在地上。
“父亲。您也好自为之。”冷千烁说罢,转身离开了大殿。冷千凝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