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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青峦掩诡图

青峦峰,凐凅岭。

话说圣天九十二年,玄铠军先锋营之乱,虽然夺位失败,仍是触怒了圣颜。圣帝司马明弘一怒之下削了总督之权,四郡之兵不再隶属于玄铠军,而是改由各郡自行辖制,以期此举得以制约圣都玄铠军的兵权。

未曾想到,削减了总督的兵权,却滋长了郡王的欲念,特别是对帝宫夺位之乱心知肚明的齐自诺。

正是从这一年开始,齐自诺着手私下组建兵力,隐藏于青峦峰的凐凅岭之中,称之为凐凅军。经由齐自诺与御风堂合力经营二十余年,此军战力已然远远胜过圣都的玄铠军。甚至其他三郡兵力之和,与凐凅军亦是难分仲伯。

青峦峰的御风堂与齐氏世代交好,此等交情已逾百年之久,二者之间绝非坊间传闻的主仆关系。严格说起来,若非御风堂数代掌门的鼎力相助,齐氏断不会拥有如今之势。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支私建之军理所当然地隐藏在青峦峰的禁忌之地。

凐凅岭,借助岭中各种阵法与禁制,多年以来确是人鬼不知。这些阵法精妙无比,禁制严密,年代久远,甚至阵法早已于世间绝迹。

当然,世人也绝对不可能知道,这些阵法与禁制出自何人的手笔。仅有御风堂的历代掌门才会传承这个秘密:青峦峰中的古老阵法皆与妖王寒夜君脱不开关系。

当齐溢乘骑赤隼抵达青峦峰的时候,天色尚未启明。月色之下的层层山峦于云雾缭绕之中更添一缕清雅与神秘。主峰半山一处方圆百丈的平地上,一幢十余丈高的踏风阁北依山体,三面临崖,皓墙碧檐,数十个玉月灯笼迎风轻摇。

他引领着赤隼轻轻落在踏风阁面前的平地上,悄声推开玄铁方门,轻车熟路地走入二楼的书房内,关上门窗,脱去玉蝉衣,点燃烛火。而后,他手执长剑出鞘一寸,暗聚气息于剑身,只见剑身微微震动,发出一声轻鸣。

他于书案旁静立,心中想到那个黑衣人,不由暗暗地摇了摇头。以他的禀性,对此人的行事风格是一贯的极不认同,一身邪魔之气,修为皆非正道,出手狠辣阴毒,手下的暗势力遍布各地,仅仅听命于齐王一人。而且,从未以真面示人,身份来历未明,教人琢磨不透。然而,如今齐氏全族禁居,若非依仗此人独特的修为,自己是断不可能离开北营校场的。

对于圣都的形势,齐溢大概猜想得已有八九,同样也深知齐王心忧何事。截杀天君?此种大逆不道之事,并非不教人胆怯,但若是任由神域查下去,多年的筹谋必将功亏一篑,一样逃脱不了灭族之罪。此番看来,若是能取了天君的性命,对于齐氏来说,倒是最为便捷简单的解困之道。

未及半盏茶的时间,正当齐溢思前想后之时,明风斩推门而入。

齐溢颔首致意,微笑言道:“扰了明先生的清梦,还请见谅。”

明风斩略略摆手示意,教齐溢不必在意。他若有所思地坐于矮榻上,问道:“齐溢,此番因何离开禁居之地?”

齐溢盘膝坐于明风斩对面,“谨奉王爷之令,截杀。”

“这么说来,王爷的意思,此次便要动用凐凅军?”

齐溢点点头,“看圣都的形势,此番神域对我齐氏应是不依不饶,定要追查到底,如此一来,凐凅军之秘也是迟早遮掩不住的。不如就此除去天君,夺得天石圣物,握得先机。”

明风斩沉吟许久,颇为犹疑地说道:“在憩霞镇,天君见过你,如若失手......”

齐溢从容地说道:“据我所知,神域仍是隐匿于世外。天君年少,手中并无兵力,仰仗的无非是天魄与御心两族,而且御心族仅是九公子出山,亦被遣至各郡,为了稳定当地局势,定是分身乏术。”

“若能一击得手,固然是好,但是帝宫那边,王爷作何准备?”

“事已至此,我想王爷会一鼓作气拿下帝宫。”

明风斩心知,齐自诺原本的打算并非意在这一两年之间,只是世事难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先失断念神斧,再被天君禁制。想到这里,他问道:“齐溢,你看天君的修为如何?”

“未得机会与其面谈,只是远远看去,应是初入无念之境,星辉醇厚,气息内敛,当是勤勉修行之子。如此年少已有此等修为,也难怪神域会这般大胆地将君位传承予他。”齐溢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此子心机之深不可小看。言靖哲总督与他见面交谈不过大半个时辰,便改了心意,回到客栈对我避而不见。以致第二日,数十人毫无征兆地被其突然出手,禁制于当场。”

“言靖哲?”明风斩轻哼一声,“老匹夫!我猜是天君许他兵权,轻易便被收买。只是这些年来,为何王爷一直没有动他?”

“往日,言靖哲一向低调谦和,与王爷私交不错。因此,王爷也不想打草惊蛇。现在......”齐溢叹息一声,“据说自从公子悯到了圣都,便与言靖哲共同进退,交往甚密。这个公子悯,御心之术当真诡异。不过看过一眼,便能教你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半句假话都说不出口。”

“他没有问过你?”

“奇就奇在这里。而且,也未有一人去过郡王府内问话。”

听到此处,明风斩心头忽然升出一丝不安,低声问道:“你认为,天族的禁制当真如此轻易便可以蒙混过去的吗?”

齐溢暗笑一声,不以为然地说道:“是真是假已不重要,与其任他鱼肉,不如抢得先手。横竖都是死罪,又何必瞻前顾后?”

言语之间,天色渐渐清朗,一缕曙光由窗台撒入书房。明风斩起身说道:“天色已明,你我先去到凐凅岭再议罢。”

二人行至踏风阁顶层,可见石阶通往山壁之间,一道气息屏蔽着通路。明风斩取出腰间玉牌,放入山壁一处凹陷内,暗聚气息于指端,度气于玉牌之上,便解了石阶的结界。他收回玉牌,领着齐溢踏上石阶走入山壁。

漆黑的山壁仅容一人通行,明风斩手中的玉牌散发出柔和的银光,渐渐照亮身周方圆丈余的空间。沿着石阶向下行走百余级,眼前忽然一亮,走出山壁已至山脚,面前乃是一汪潭水。潭深不知几许,水泽碧绿,直径约摸十余丈,深潭由千仞高峰合围,别无出路。左侧一块界石,上面雕刻着古朴的二字:凓潭。

由山壁延伸而出的石阶探入潭水深处,二人仍是行走在石阶之上,不知是潭水还是石阶,感应到他们的气息,碧绿的潭水竟然向两边分开,露出潮湿的石阶,十余级石阶之后,便是向前的一段青石路,潭水自动开道,行至百余丈又见石阶,沿石阶向上便走出了另一汪潭水。

此潭与方才的凓潭颇为相似,一旁的界石上写着“凊潭”二字。绕过凊潭,走入另一段山壁之中,蜿蜒近百丈,走出山壁后又见一汪碧潭,名曰“凚潭”。走入潭中石阶,行过百余丈出了凚潭,终于来到凐凅岭。

虽然其名为岭,实则一片丘陵,方圆数里,四面皆是入云的高峰,烟雾缭绕,仿佛梦幻仙境。入岭之初可见一片杜英林,林中竖立一块高约丈余的白玉石碑,墨色雕刻“凐凅”二字,字迹如同飞龙逍遥。

沿着青石小道穿过杜英林,便是营地校场及兵将帐阁,甚至还有专门的赤隼驯养楼台。除去哨卫数十人,营地兵将乃在沉睡之中。

明风斩与齐溢走入点将阁,哨卫一面为他们奉上茶水,一面去到副将帐中通报。

二人坐定之后,明风斩问道:“你打算在何处动手?”

“天石与神器皆于暮宗山失踪,他若是寻找,必定首先去往此地。一旦得到天君离开憩霞庄的消息,我便去往阆丘附近截住他。”

明风斩点点头,“岭中有传音阵,传送信息倒是省事。”他想了想,又说道:“历代天君皆以长笛作为武器,擅长音律,你须谨慎防备。”

齐溢微微笑道:“笛音乱息,这个我早已听说。明先生请放心,我自有应对之策。”

待到中秋第二日午时,齐溢由传音阵收到黑衣人发来的消息,言称天君的身边仅有随同一人,于清晨乘骑白鹤离开了憩霞庄。

齐溢已是准备多日,一经得到此讯,便领了千只赤隼及精兵,径直飞往阆丘。

暮色时分,千隼抵达阆丘北面的无人荒漠,暂且隐藏驻扎于此,齐溢派了数十兵士乘骑赤隼于阆丘四周巡视,终在夜半之时,发现栖息于竹海之中的两只白鹤。于是,留下二人暗中关注白鹤的行踪。

且说黑衣人在圣都,当他得知江云澈身死之事的时候,已近酉时。仅仅是听闻“驭灵之术”四个字,便已是心中大骇,顾不得再次潜入郡王府向齐自诺禀告,急急唤来赤隼向着阆丘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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