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你这么说，是猫作祟，而你知道有猫作祟的可能，所以你让慎岐去看情况？”
禹承沉默了一会儿，把云穹所说的话给梳理了一下，得出了最简短的结论。云穹点了点头，认可了禹承的说法。
“简单来说，就是这样。”
云穹的话让禹承再次沉默了，作为一个人民警察，他知道这种说辞意味着什么。凶杀案的犯人是一只猫，如果公布出去，就相当于变相承认了神鬼之说的真实性，势必引起大众的恐慌，更何况局里也不会接受这种与神鬼之说扯上关系的说法，最终说不定就因为事件毫无头绪而成了悬案。
“我最后再问一次，人真的不是你们杀的？”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大哥跟你讲了老半天，你就没听进去是吧？”
慎岐脸涨得通红，撸起袖子摆出要揍人的姿势，不过云穹在身旁，慎岐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们可以走了。”
“可以走了？”
慎岐很激动，一想到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他就狂喜不已。
“对，你们可以走了，有需要协助的时候我们会再找你们的。“
禹承合上笔记本，站了起来，准备走出审讯室，却被云穹拦了下来。
“你忘了件事。“
“啥？”
被云穹冷不丁这么一提醒，禹承反倒是呆住了。
“你还没说小雯到底怎么死的。”
禹承思索了片刻，从衣袋里掏出了几张照片丢在了桌子上，那是他刚刚回来的时候从其他同事那里拿到的现场照片。
“自己看吧。”
云穹将照片摊开，一边感叹人族画技的进步，一边开始看起了照片，慎岐感到好奇，也凑过头看了起来，只是这一看竟让他觉得反胃。的确作为四大凶兽之一的混沌，生吃动物生吃人的事情也没少做，但自从进了百鬼牢之后，千年来便没有再做过这种事，基本已经忘记了那种场景、那种感觉，现在猛的看到，虽然只是在照片里，但是那和现场有一模一样的场面，他才发觉曾经他们的做法有多残忍。照片里的小雯，仰面躺在床上，胸口被划了四个鲜血淋漓的大大的“Ｘ”形伤痕，腹部被撞击到皮肉模糊，隐约能看见还有内脏混合在一起。小雯的脸上喷溅着血迹，白色的床单也红了一大片，墙上、床边的物品、地板、甚至连床所对应的那一块天花板都喷溅着血迹。然而最令人匪夷所思的当属小雯的表情，眼睛突出，但是却没有任何惊恐的样子，相反，嘴巴咧得大大的，明显是在笑着。
在慎岐一直看着小雯的死状的时候，云穹反而是盯着床头柜上面放着的一个手链，虽然被照片的大小给限制了，无法看得很详细，但云穹却觉得很熟悉，而且甚至还能确定就是他所想的东西，包括手链的来源和材料以及用途。而且他能肯定在看到小雯的时候，她手上并没有戴那个手链。事情的发展似乎不在云穹的预期内，但是却引着他走向了自己想要去的方向，现在已经不单单是自己感不感兴趣了，而是必须得掺和进这件事了。
“这个手链现在在哪？”
云穹将照有手链的照片拿起来，指着手链的地方问禹承，慎岐为了转移思绪，也凑过来看了看云穹所说的那个手链，只看了一眼，慎岐便觉得手链很眼熟，他揉了揉眼睛，多看了几眼，更觉得在哪看过这个手链。禹承看了几眼，但由于自己早上并没有进去现场里面，所以也回答不上云穹的问题。
“大概在物证室吧。”
“能让我稍微看一下吗？”
“怎么？有什么问题？”
对云穹的要求，禹承感到很意外，毕竟他没想到手链会有什么问题，从手链的来源或许也可以查探到小雯的人际关系和一些不怎么起眼的小事。
“我现在还不确定，先让我看一下吧。”
说不定还能找到新线索，禹承带着这个想法，同意了云穹的要求，带着他们几个到了物证室。
“兰姐，早上蒋雯那起案子的物证应该都收集回来了吧。”
在电脑前处理文件的程兰听见有人跟她打招呼，抬起头，被眼前突然出现的四个大男人吓了一跳。
“赵禹承，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进来先敲下门啊！我这里门开着也不代表你能直接闯进来啊！”
“是、是、是，下次不会了、下次不会了。”
禹承一边赔笑，一边带着云穹他们三个走到程兰跟前。
“他们这是？”
“他们说想看一下早上从蒋雯家里带回来的物证，说不定能想起什么事。”
“这……”程兰面露难色，不是很情愿，“韩队那边不好交代啊。”
“没事，有我呢，韩哥问起来你直说就行了，有什么事我担着。”
禹承拍着胸脯跟程兰做了保证，程兰虽然不是很情愿，但也只好答应了，转身走向柜子。由于是刚带回来的物证，存放的地方一下子就找到了，程兰很快就抱着箱子走了过来，然后将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放在桌子上，包括手机、笔记本、钱包、各种常用证件等东西，都放在小袋子里。
“奇怪了……这怎么回事？”
“怎么了？”
程兰停了下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箱子里的东西，但很快她就缓过来了。
“给我手套。”
禹承掏出随身带着的手套就递了过去，程兰看都没看就一把接过去戴了上去。
“这个是什么，怎么没放在袋子里？”
程兰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个用柳枝编成的环状东西，环的大小刚好能套在手腕上不脱落，上面还绕着一圈像花椒叶的叶子，以及两颗红色的、并在一起的珠子——跟照片上的手链一样。
“大哥，这……”慎岐在云穹旁边耳语道，”这是斥邪吧？为什么会在这里，应该没有人做这种东西了啊，难道……”
云穹并没有回答慎岐的疑问，因为慎岐所问的，也是自己所想知道答案的。为什么斥邪会在蒋雯家里，为什么蒋雯会被猫弄死？最重要的是，这个世上，已经不可能有人能做斥邪了，除非……
“能稍微给我看一下吗？”
云穹伸手想要从程兰手里拿过斥邪，却被禹承拦住了。
“戴上这个。”
禹承不知又从哪里掏出了双手套，丢给了云穹。云穹思索了一番将手套戴了起来，拿过斥邪，用手轻轻捏了一下那两颗珠子，是软的，云穹这才确信是两颗红色果实，而不是红色珠子。再仔细看一下上面扎进去的叶子，虽然和花椒叶很相像，但是和花椒叶又有不一样的地方，花椒叶的叶缘一般有细裂齿，这个叶子上面没有，花椒叶叶面有油点，这个叶子上也没有，果然这是用帝屋的叶子和果实做的。在经过仔细查看之后，云穹终于确定了这是真的斥邪。
「有木焉，名曰帝屋，叶状如椒，反伤赤实，可以御凶。——《山海经·中次七经》」
云穹将手中的斥邪凑近慎岐的鼻子，问道：
“怎么样？”
慎岐深吸一口气，对斥邪上附着的气息进行了分辨，皱起了眉头，然后又重复进行了多次分辨，终于他的神情稍微舒展开了。程兰看着云穹和慎岐的行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基本上只有小雯的气息，其他人的气息很微弱，还混在一起，不太好区分吗，不过……”
“不过什么？有没有他的气息？”
“大哥，我不确定，很像，但是也很不一样……”
“那能不能顺着那个气味找到那个人？”
“应该可以，我试一下。”
慎岐刚想施法，就被禹承用力打了一下头。
“你干什么……！”
“兰姐，我们还有其他事做，先走了哈。”
禹承抢过云穹手中的斥邪，丢给了程兰（当然他没忘记给自己戴上手套，所以他到底哪来那么多手套的？），然后拖着云穹他们出了物证室，找了个没多少人的角落，开始数落他们几个。
“我说你们是不是缺心眼啊，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你们的存在的好不好，尤其是我们人民警察，要说多少次你们才懂，不能随随便便就让神鬼之说甚嚣尘上，要不是奎狺的存在，我现在都只能把你们当成疯子。”
听到“奎狺”二字，獬豸以为禹承在叫他，吊坠微微飘了起来，并闪烁着淡绿色的光芒，禹承慌忙用手拍了拍吊坠。
“诶，你可别出来啊，你的账我还得找个时间跟你好好算算，现在可别给我捅娄子。”
不知道禹承所说的，云穹他们能听懂多少，不过有多少是多少，不要再那么莽撞他就谢天谢地了。
“有什么发现？”
禹承终于又回到了正题，现在他只希望能快点结束和云穹他们之间的对话，然后去查案子。
“知道那个手链是什么东西吗？”
“不就是个普通的手链吗，可能是自己做的或者别人送的，或者是买的。”
“没那么普通，”云穹一改往常嬉皮笑脸的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个手链既不可能是买的，也不可能是自己做的，但别人送的也不是不可能，可是能送这个手链的人，我已经千年没见到了。”
“什、什么？”
禹承对云穹所说的十分震惊，嘴大得都能贴到地上了。
“那个手链叫做斥邪，用柳枝和帝屋的叶子果实编成的，辟邪用的。”
“帝屋？那是什么？”
“一种不在你们人族领地里生长的树木，古往今来只有一个人培育帝屋树，而且世上仅此一棵，而千年前那唯一一棵的树也被破坏了，所以不可能还有人能做的出斥邪。”
“但它刚刚不就在我们眼前？”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禹承无法跟上云穹的思维，毕竟对云穹所说的，他基本全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云穹觉得斥邪的存在是不合理的？
“培育帝屋树的人已经不在了，仅有的帝屋树也已经被破坏了，那么手链上帝屋的叶子和果实是哪来的？”
“不是有果实吗？不能用果实种出来吗？”
“帝屋的果实并不能生长出帝屋。”
云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他现在想尽快搞清楚这千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千年前就不存在的帝屋，如今还出现在世上？
禹承还想具体问问，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是他所始料未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