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一早,皇甫靖安顿好母亲后,便急匆匆地朝后山赶去。
半柱香时间后……
皇甫靖站在石阶前,一脸平静,无任何波澜,抬起头,注视前方的白雾,低声呢喃,“阿母,您等着我,我很快就能求得神药,救醒您了。”
言毕,后跪伏在地,虔诚开口,“下民皇甫靖,参见尊上。”
过了一会儿。
‘咚咚咚’
山上响起三声钟声,皇甫靖起身,掸掉身上的尘土,掏出夜明珠握在手中,踩着石阶朝山上走去。
三盏茶时间后。
皇甫靖站在广场边缘,将夜明珠放回身上,双手撑着膝盖,浑身冒着汗,口中微微喘气,待休息得好些,便抬头扫视四周,目光所及,周围并无变化,唯独不见白发老翁。
皇甫靖走到紧闭的大门前,抬起右手轻敲几下大门,过了片刻,发觉门内无动静,遂再次抬起右手,准备朝大门敲去。
‘吱呀!’
大门打开了些许,皇甫靖右手顿住,瞧见开门之人乃是白发老翁,只不过,对方的脖颈缠上了白色纱布,有一股淡淡的,隐含些许刺鼻的药味散发出来,皇甫靖皱了皱鼻子,目中有一丝疑惑,不知对方发生了何事。
不疑多想,清了清思绪,赶忙躬身道:“敢问,婆婆可在?”
白发老翁伸手轻轻抬起少年抱拳的双手,少年站直,放下双手,面色疑惑望着对方。
白发老翁面带淡笑,点点头,少年心中一喜,催促道:“那赶紧带我去见婆婆。”
白发老翁伸手制止少年,从身上掏出一块黑布,少年了然,任由对方遮住自己双眼,随后对方拉着自己的手臂,朝内厅走去。
二人站在之前少年‘净身’的房门外,白发老翁抬起手,轻敲房门。
‘哐哐哐’
“咳、咳咳~~。”
房内,传出一阵剧烈咳嗽声。
“进。”
随后,传出低沉沙哑声。
白发老翁轻轻打开房门,拉着少年走到一蒲团坐下,随后白发老翁躬身退至房门,关上门,守在门外。
帷幕内,老妪拿起身旁拐杖,双手握紧,踉跄拄起身子,口中不时咳嗽,待坐直后,虚弱问道:“小子,找老身何事?”
少年小心翼翼问道:“婆婆,您是否有起死回生的药?”
老妪疑惑道:“小子,你要救何人?”
少年语气哽咽道:“不瞒您说,您座下的童子打伤了我阿母,致使我阿母昏迷不醒,我是来向您讨药的。”
“孽障。”
老妪震怒,手中拐杖朝地上猛然一敲,发出轰隆声。
少年被吓了一跳,不敢再发言。
“咳,咳咳~~”
老妪咳了好一会儿,待好些,呼出一口浊气,幽幽开口,“那孽障打伤了我,叛离了草闫堂,至于你母亲……。”
老妪话锋一转,道:“实话告诉你,老身也没有起死回生的药,恕老身无能为力。”
少年听完对方所言,脑中一震,摇头失笑道:“不可能,您怎么可能没有起死回生的药。”
“老身所言,句句属实。”
少年面色一窒,沉默了许久,随后失魂落魄道:“告辞。”
自此之后,皇甫靖性情大变,原本厌倦读书的性子,彻底改变,除了照顾母亲外,其他时间几乎都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读书,整齐簪起的头发也都随意披散着,活脱脱一个游野吟子。
半月后……
一日,在村外的一潭湖泊边,有一棵‘畀棱木’,此树不算多么高大,但树干却异常粗壮,枝叶茂盛,树叶有水缸般大小,叶面的纹路有筷子般粗细。
树下,有一少年与水牛,少年便是皇甫靖,此时,少年坐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双手持着鱼竿,正安静的在垂钓。
良久,少年似是觉得有些枯燥,转过头斜视身后的水牛,打趣道:“小红,咱俩好久没出来撒野了,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以前咱俩一起玩耍的好时光呢!”
水牛头冒黑线,停下吃草的动作,抬头瞪着少年,张嘴正欲‘哞’叫。
少年急忙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嘘!别叫,别把我的鱼给吓跑了。”
水牛气急,挥起尾巴朝少年脸上扫去。
“哎呦!好疼啊!小红,你又欺负我。”少年嘟嘴,伸手揉了揉脸,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轰隆隆~~’
‘咔嚓~~’
“咦!快下雨了。”少年面色一动,停下手中动作,仰望天空。
此时,天空乌云密布,不时有金色闪电划过长空,少年赶忙起身,拿起身旁的蓑衣跟斗笠穿戴好,随后坐回石头上,拿起鱼竿继续垂钓。
片刻后……
‘嗒嗒嗒~~’
大雨倾盆而至,而在树下的少年跟水牛却并未受到多大影响。
“嗯?怎么还起雾了?”
少年抬头,扫视四周,周围慢慢凝聚起白色雾气,可视范围在十米之内,少年暗自咒骂一声,叹了口气,低头继续垂钓。
“小友,可否也让老夫在此垂钓?”少年身侧,响起一低沉爽朗声。
少年一惊,抬头朝身旁望去,只见来人是一位年约五六十岁的男子,身材偏胖,面色红润,鼻子宽大,眼睛狭长,眉毛黑亮粗糙,头发乌黑,扎了个辫子,腰背微驼,上嘴唇与下巴的灰白胡须长至膝盖处,左手持一细长鱼竿,且鱼钩比一般鱼钩要粗大三倍有余,右手持一竹篓,身上穿戴的斗笠与蓑衣皆由枝叶编织而成。
少年打量了对方一眼,点点头,道:“可以。”
对方淡笑,微微躬身作揖,“老夫僭越了。”
言毕,行至少年身旁坐下,把鱼篓内的饵食倒在身侧,男子拿起一块饵食,饵食黏糊糊,却有淡淡的异香散发出来,少年瞟了一眼,面色略有惊讶,男子将饵食挂在鱼钩上,随后拿起鱼竿抛向远处湖面。
二人静默了片刻,男子打破了沉默,率先开口,“小友,尊姓大名?”
“皇甫靖。”少年简单回答。
“你呢?”少年反问。
“老夫名叫魟鲪,小友若不介意,可称呼我魟鲪大哥。”
“哈哈哈……。”
男子爽朗大笑,无丝毫见外,十分的自来熟。
少年内心一阵鄙夷,‘真不要脸。’
表面却尬笑几声,当做回应。
沉默了半饷,男子再次开口,“小友,你如何看待如今的天下大势?”
少年翻了翻白眼,撇嘴道:“我只是一个山野小子,哪里懂什么天下大势。”
男子不以为然,继续侃侃而谈,“当今天下,妖魔当道,浮童若激,当自取灭亡;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
“小友,可懂?”
少年懵懵懂懂,摇头道:“不懂。”
男子沉思了片刻,继续开口,“张而不弛,文武弗能也;弛而不张,文武弗为也,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
“可懂?”
少年再次摇头,面色更加疑惑。
“唉!”
“朽木不可雕也!”
男子摇头叹息,捶胸顿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盏茶时间后……
“嚯!有鱼儿上钩了。”男子面露喜色,双眼瞪成铜铃般。
少年斜眼望着男子,一脸不敢置信,‘这老不要脸的,运气这么好?’
男子摇头晃脑,时不时咋呼咋呼的,双手握紧鱼竿,一拉一放,目光紧盯远处的浮标。
“嘿嘿嘿。”
“就是现在,走你。”
男子脑袋似钟摆般左右晃荡,嘿嘿直笑,双手猛然一提,只听‘嗖’的一声,鱼钩上的鱼被甩在身后远处。
少年被吓一跳,差点从石头上摔下去,‘钓个鱼这么大动静,真是个奇葩。’
男子转身将鱼竿提高,鱼钩上的鱼自动荡到男子面前,待看清后,二人当场顿住,一动不动,嘴巴微张,少年指着面前的鱼,语气古怪道:“这么小?”
“咳咳。”
男子握拳置于嘴边,面色尴尬,“授人以渔,不如授人以鱼。这鱼,便赠予小友你了。”
男子将鱼置于少年面前,一脸正义凛然,少年愕然,用手指指着自己的脸道:“给我?”
“是极!”男子狠狠点了点头。
“此鱼非彼鱼。”
“个中有乾坤。”
男子神秘一笑,将鱼放在少年手中,随后收好鱼竿,拿起鱼篓,起身慢悠悠的朝远处走去。
待走远了些,男子朝不远处躲在一块比成年人高出些许的石块后的模糊人影点了点头,人影依稀点点头,身影一闪,消失在原地。
少年则痴呆的目视着男子消失在茫茫白雾中,良久,才反应过来,随后低头看着手中的鱼,挠着头,疑惑道:“个中有乾坤,什么意思啊!”
“难道是……。”
少年双眼逐渐睁大,目中异彩连连,兴奋的牵着水牛赶回家中。
少年奔向厨房,拿起菜刀小心翼翼的剖开鱼肚,掏出了一张纸条跟胶丸,少年打开纸条,一段文字呈现在少年面前。
“胶丸内有一粒药丸,喂你母亲服下,即可药到病除。”
少年狂喜,撕开胶丸,果真有一颗药丸,少年急忙跑到母亲卧房,喂她服下药丸,片刻后,对方脸色逐渐红润,呼吸恢复了正常,不消多时,对方悠悠转醒,看着少年,虚弱问道:“阿蛮,我这是怎么了?”
少年高兴坏了,回答道:“阿母,您被童子给打伤了,现在您刚被治好,身子还很虚弱,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就由我来照顾您,直到您康复为止。”
对方点点头,闭眼沉思了片刻,随后徒然睁眼,焦急询问道:“你阿爹呢?”
“阿爹他……。”
少年低头,神色悲戚,欲言又止,良久,抬头看着对方,自责道:“阿爹他被童子掳走了,至今生死不明,都怪我,一点用都没有。”
对方闭眼静静躺在床上,一言不发,片刻后,神色疑惑问道:“那阿蛮你……。”
少年取出佛珠,将中年和尚赠珠以及之后与童子对抗的事情仔细告诉了对方。
妇女叹了口气,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你真得好好谢谢人家。”
少年望着窗外,思绪复杂,呢喃道:“是啊!是得好好谢谢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