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犹豫，唐乐乐用极小的声音说：“拜托了，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资啊……”
“可你让我怎么打听呢，像记者似的，拉着那些鬼问东问西？万一碰上厉鬼……”我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有人敲桌子，转头一看，陈茹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现在是工作时间，不要说无关话题。”陈茹的语气非常冷，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我，让我心里发虚，觉得自己泄露秘密的行为已经被她看穿了。
陈茹毕竟已经在职场上打拼了好几年，我和唐乐乐的这点儿小伪装小把戏，完全瞒不过她的眼睛。我开始后悔自己太沉不住气，就算要说，也应该等下班回学校以后再告诉唐乐乐的。早说了这么几个小时，其实并没有任何用处，还影响了我在陈茹心中的印象。
短短几秒钟，对我来说却漫长得像是过了好几年。好在陈茹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我心里依然忐忑不安。
陈姐对我的印象肯定很糟糕了吧？她才刚把裁员的消息透露给我，我不到半小时就说出去了，她会不会觉得我特别不可靠？我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如坐针毡一般熬到下班时间，我身心俱疲地想要回学校，却被唐乐乐强拉着进了洗手间。
“灵犀，其实我会招鬼，只是从来没试验过，也不知道招来以后怎么沟通，但有你在就不一样了！你只要负责传话就行，问题全都由我来问，你看这样行么？”唐乐乐语速飞快，带着强烈的希冀和兴奋，看样子她觉得我肯定不会拒绝这个新请求。
当传声筒并不困难，可她提到招鬼，瞬间就让我联想到沈思瑶等人的死因。虽然她们跟庄雅琴之间有着很深的仇怨，但如果没有那次作死的碟仙游戏，庄雅琴也未必能够找到契机杀死她们。
我毫不犹豫地拒绝道：“招鬼太危险了，这个忙我不能帮。我劝你最好也别再动这种念头了……你还记得寝室里闹鬼的事儿吧？我一直没告诉你，以前盘踞在你寝室里的，是六个怨鬼，她们就是被自己召来的碟仙杀死的！”
唐乐乐起初很不高兴，在听到后半段话以后，脸色瞬间变了：“你……你说的是真的么？碟仙真能害死人？”
“当然，而且方法特别残忍。”我其实不想吓到唐乐乐，但为了让她信我，我还是描述了那六个女生的凄惨死状，以及死后还要被困在寝室里无法轮回的悲惨境地。
唐乐乐听得脸色越来越白，好半天之后，才喃喃地说：“那我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是啊，为了一份工作而已，根本不知道冒那么大的风险。这里的工资的确比较高，可是多少钱也比不过命重要啊。要是连命都没了，要钱还有什么用。”这番话不光是说给她，其实也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唐乐乐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小声嘟囔：“其实我也知道不值得……可我妈下礼拜就要结婚了，我总不能一点儿表示都没有吧？要是让那个男的觉得我不自立，还得靠我妈养活，肯定会更防备我妈，到时候她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唐乐乐提起家事，才知道原来她的家庭情况这么复杂。看她平时平常总是一副乐天派的样子，我总觉得她应该没什么烦恼才对。我叹了口气，果断地说：“我现在卡里总共一千五，我留两百当生活费，剩下的全都可以借给你，够红包钱了吧？”
“够了够了！我自己也能挤出一千左右，凑个2666的红包，应该就不至于让那男的挑理了。”唐乐乐立刻两眼放光，低落情绪一扫而空。
“那就好。”看她开心起来，我也跟着高兴。虽然我也心疼自己几乎清空的积蓄，但我并不后悔这个决定。当初我走投无论的时候，是她仗义出手，帮我找到这份工作，还借钱给我吃饭。现在换成是她有困难，我当然也不能袖手旁观。
不过现在才二月初，工资要等到下个月一号才能发，两百块支撑大半个月……看来我以后只能顿顿吃素了。
我以为自己足够苛刻了，结果一问才知道，唐乐乐对自己更狠，她居然只给自己留了五十块钱……这是打算每天馒头就咸菜的节奏吧？！我尝试着劝了她几句，让她稍微把数字降一降，但唐乐乐坚持认为红包必须尽可能地大，那我也就不好多劝了。
离开的时候，我们谁都没有注意到，最里面的厕所隔间里，忽然闪出来一个穿着水蓝色职业套裙的人影……
那是陈茹最喜欢穿的颜色。
当天晚上，我和唐乐乐一起挑灯夜战，咬着笔杆拼命憋灵感，希望能写出合格的故事。为了鼓励原创，台里出了新的规定，所有原创稿件一经采用，稿费立刻结算，最多也不会超过三天。想要缓解经济压力，最好的办法，就是努力写故事。
我拼命搜刮着记忆，把所有跟灵异有关的经历全都挑出来，进行加工，变成一个个小故事。我非常投入，完全没有注意到，午夜已经临近，寝室里的温度正在飞快下降。
“砰。”唐乐乐的头砸在桌子上，吓了我一大跳，刚要开口叫她，却忽然听见黑无常懒洋洋的声音：“不用那么紧张，我只是让她睡着了而已。”
“有事？”我问他。
他轻哼一声，说：“看你想了这么久都写不出来，决定帮帮你。”
“哦？这回是什么建议？”我眼前一亮，心中竟然隐隐有些期待。之前他只是一句点拨，就让我瞬间有了灵感，写出连自己都能打动的痴恋故事。这次，他又能激发我写出怎样的情节呢？
他轻轻挑起嘴角，笑容有些复杂地说：“这回没有建议了……不过我可以带你去地狱里转转，应该能让你有很多新思路。”
“地……地狱？！”我打了个寒战，不知怎的，竟然从心底里漫出强烈的恐惧，浑身上下止不住发寒。当初在梦里被撕掉脸皮的时候，我都没有如此恐惧过！
黑无常靠近我，冰冷的气息像是要把我的心脏也凝结成冰，古怪的笑容在我面前不断放大，他一字一顿地说：“没错。十八层地狱。”
我从椅子上跌落，狠狠摔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脑子里似乎有许多画面飞快地闪过，我却看不真切。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后背的衣服都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
“提一句而已，就能把你吓成这样？”黑无常冷笑着，眼神当中满是轻蔑，“你们人类还真是胆小。”
“难道你死掉以前不是人类？嘲讽我就是嘲讽你自己的过去！”我心有余悸地喘着气，被他如此讥讽，心中窘迫的同时也泛起了浓浓怒气。这个讨厌的家伙，不帮忙就算了，干嘛要这样故意吓唬我？
十八层地狱那么痛苦，我害怕有什么不对？！
我没想到的是，黑无常竟然比我更生气，掐着我的脖子把我从地上提起来，阴狠地说：“告诉你，我从来都没有活过！再说这种话，我会杀了你！”
他用力一甩，我的头正巧撞在床架上，没来得及感觉到疼，就晕了过去。
……
“我知道你讨厌这女人，可现在这种情况，你多少也收敛一些吧，否则让鬼王察觉到异常可就麻烦了。”
“哼，我要是不收敛，这女人还能有命？”
“我警告你，这女人身上有鬼王留下的印记，任何异常情况鬼王都会有所感应，你别再动她……我已经想办法尽量拖住鬼王了，但估计拖不了太久，你赶快想想怎么跟他解释吧！”
“我心里有数，用不着你啰嗦。”
……
“我让你保护她！你怎么做的！”弥深的声音里，带着浓浓怒火。
伴随着咳血的声音，黑无常艰难地说：“陛下，刚才沐灵犀身上的封印松动，引来群鬼围攻，我……我实在是力有不逮啊！”
我的意识在拼命地挣扎，想要告诉弥深，真相不是这样的！可我却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反而随着挣扎，意识不断涣散，有着随时都能彻底昏厥的可能。我只能停止挣扎，继续偷听黑无常和弥深之间的对话。
“怎么可能！”弥深惊怒交加，我的额头上忽然感受到温润的凉意，片刻之后，他喃喃道：“居然还真是这样，奇怪……罢了，你自己也伤得不轻，回去好生休养吧，我会另外派人来保护灵犀的。”
“不！我这点小伤根本不需要回去休养，让我留下来吧！我发过咒誓，要生生世世保护她的！除我之外，还有谁能拼死保护她？陛下，难道您忘了当年的悲剧了吗？”
“别说了！许你留下便是，莫要再提当年……你下去吧。”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然觉得，弥深的语气里，透着浓浓的惊惧和悲恸。
弥深抱紧了我，抚去我身上所有的伤痛，喃喃低语：“汐儿……这一世，我绝不会让你再离开我！绝不！”
我心里一惊，似乎猛然间想起了什么，却又立刻沉入浓重的黑暗当中，忘却了今晚发生的所有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