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将军府,我再次来到小酒馆,又独自喝了一壶闷酒。喝完之后,我的心情好多了。是啊,该还的债都还了,这大概是我近些时日以来最轻松的时刻了。
从小到大,我习惯了被魔后嫌弃、被幽昬和幽窅排斥的日子,整颗心早就硬得跟个石头似的。当我得知瑾瑜在代我受苦受罪时,我的心狠狠地痛了,那种痛无法用语言表达,只恨自己不能以一命换一命。眼下,我如愿以偿了,即刻死去也无憾了。
小酒馆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三哥,你不能死啊!”当我听到这句话的时侯,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定了定神,环顾了一下四周,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幻听,而是一个凡人女子在鼓励一个凡人男子坚强地活下去。
我终于想起了幽若,虽然她一直都很照顾我,但我从未觉得欠她什么东西,如果非要欠些什么的话,或许欠她一份爱情吧。
“幽若,我对不起你,这辈子欠你的情,下辈子再还吧!”我自言自语道,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便起身来到荒郊野外,等待魔尊前来找我。
没过多久,魔尊出现了,他闪到我的面前,开口就问:“天儿,你做好恢复真身的准备了吗?要知道,你一旦恢复真身,就会招致天界的追杀……”
我冷冷笑道:“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你不必再假惺惺了,动手吧!”
“天儿,”魔尊叹了一口气,语气变得沉重起来,“你我做了三百年父子,难道你一点都不顾念旧日恩情吗?是,我承认,我利用了你,但我一直视你如同亲生儿子,我对你的好,难道就不能弥补我的过错吗?天儿,我不希望你出事,我希望你好好活着。当然,我更希望你能杀死天帝,和我一起称霸六界!”
我闭上眼睛,无动于衷:“魔尊,我心意已决,你动手吧!”
“既然如此,你忍着点!”魔尊默念口诀,手起手落,掌风阵阵,一股热流顿时从我的脚底流向头顶,我感觉整个身体像是要被撕裂一般,生疼生疼的,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然而,比起身体上的疼痛,更让我心痛的是,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己的真身,那是一条无比丑陋的巨龙,黑不溜秋、凶神恶煞、张牙舞爪地在半空中地盘旋着,一瞬间就招来乌云滚滚、电闪雷鸣。如此恶龙横空出世,难怪连天地也为之变色了。
魔尊取出赤血魔丹之后,便站立一旁,沉默不语。而我倒在地上,就近抓住一棵杂草,紧紧地攥着、攥着,为自己的遭遇感怀不已。同样都是天帝之子,为何战神无双生得那么漂亮?为何他一出生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而我却被父母双亲封印在冷冷的冰球里面?
“为什么?老天,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何要对我如此残忍?”我忍不住仰天长啸,四周顿时山崩地裂、草木横飞。
这时,一群天兵从天而降,为首的将领大声说道:“大胆逆天,你竟敢在此撒野,还不速速就擒!”
我环顾四周,哪里还有魔尊的踪影,看来他早已料到这一切,因此先走为上了。我凄笑一声,站起身来,轻蔑地说道:“你们都不是我的对手,想要活命的话,就赶紧给我滚吧!”
为首的将领却挥起手臂,发号施令:“天帝有命,逆天乃是天界之大敌,务必将他就地处置,杀无赦!”
好一个“杀无赦”!这三个字彻彻底底地激怒了我,刚好心中有一腔怒气无处发泄,就当他们运气不好,给我出出气吧。
我二话不说,一出手几乎将他们全灭了,有些小兵甚至连一个“杀”字都没来得及喊出口。为首的将领奄奄一息,似有话想要对我说,于是我走过去问道:“你想说什么?赶紧说!”
那将领气若游丝地说道:“逆天,你……你不愧是……不愧是……不败的战魔,能死在你的手下,我也……无话可说了。不过,你躲在……躲在这人间……算什么英雄啊?有本事的话,你杀上天界去,和我们的战神殿下……一决高下啊!”
“好!我正有此意!”我一向都秉承你不犯我、我不犯你的原则,既然天帝对我下了杀无赦令,我便要杀上天界,问问他为何要如此狠心!
我立即飞上天界,径直来到南天门,见战神正带着一群天兵天将向我走来。我心情很复杂,又是嫉妒,又是愤怒,这些情绪使我快要发狂了,感觉体内有一股邪恶的强大的力量呼之欲出。
他们见到我时,一个个都惊呆了,像是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走在前面的那几个将领急忙拉住战神,连连后退。
战神果然是战神,见过大场面,很快就恢复如常了,他甩开那几个将领的手,毫无畏惧地走到我面前,微笑着说道:“小天,你怎么来了?我正要去找你……”
我的声音也变得邪恶起来:“不劳你亲自下凡,我自己上天界送死来了!”
“不,小天,你误会了,听我解释一下好吗?我不是要下凡去捉你,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聊一聊。”战神一开始很是着急,语速也很快,见我没有任何不好的举动,才放慢语速,缓缓说道,“真没想到,你我一见如故,情同手足,竟然是真正的亲兄弟!小天,其实我很高兴有你这个兄长,就算大家有什么误会,也可以坐下来友好协商解决,不是吗?”
我面无表情地问道:“怎么友好协商?怎么友好解决?”见战神愣了一下,我便无声地笑了,“我一出生就被他们封印在一个大大的冰球里面,然后被他们丢弃在蓬莱那边一个小小的山洞里面,不见天日,无法正常成长。战神殿下,你是天之骄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经历吗?”
越说越来气,我指着战神,步步紧逼:“你不知道!你也无法体会!既然如此,战神殿下,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是误会?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坐下来好好协商解决?”
战神突然慌了:“小天,你想干什么?”
“我生无可恋,想找死不可以吗?不过,在临死之前,我要见一见天帝和天后……”
那帮天兵天将个个严阵以待,其中一个将领打断了我的话:“不行!你是魔,是不祥之物;你会毁天灭地,会杀父娶母,绝对不可以踏入天庭一步!”
战神听了此话,也严肃起来:“小天,我不允许你伤害父帝和母后,他们好歹是你的亲生父母,你怎么可以大逆不道呢?”
“我大逆不道?可笑!真是可笑!”我简直无语了,使劲呼出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愤愤地问道,“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大逆不道了?我是杀了天帝,还是娶了天后?”
战神支支吾吾,过了好一会儿,终于说出了口:“这是天命!谁也逃不过天命!小天,为了避免骨肉相残,我劝你……劝你还是自行了断吧!”
“我不!我偏不!有本事的话,你就杀了我吧!”说完,我大吼一声,像疯了一样,变出锁神鞭,毫不留情地向战神挥去,打得他连连后退。他急忙变出伏魔剑,与我激烈打斗起来,我们斗得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
由于恢复真身,我的法力大大增强,战神自然就不是我的对手了,而我杀红了眼,差点就杀了他。万万没想到,在这最危险的时候,莲花仙子突然出现了,她飞身而来,替战神挡了一鞭,然后重重地摔落在地。
“莲花——”战神大喊一声,冲过去抱住莲花仙子,“谁让你来的?谁让你替我挡鞭子了?你这个傻瓜,我对你不理不睬,你干嘛还要救我啊?”
“我……我……”
“我要报仇!我要杀了逆天!”
“不要……他很……很可怜……”
“你舍不得他?难道你喜欢他?”
“傻瓜……我……我喜欢的……是你……一直都是……一直都是你啊!”说到这里,莲花仙子突然“哇”地大吐鲜血。
看着莲花仙子口吐鲜血,即将魂飞魄散,我彻底清醒过来了,不由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无声地哭泣着。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啊?她救了战神,却让我杀了我最心爱的女子,这叫我如何是好啊?
莲花仙子张了张嘴,吐出的全是鲜血,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来:“因……因为……我……我是……你……你命中的……救星啊!无……无双……不……不要难过……为你……而死……我好……好……”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变成一粒粒浮尘,然后随风飘去。
“莲花——莲花——莲花——”战神一面大喊大叫,一面狠狠地捶地,捶得两只手上都是鲜血。
“莲花,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我泪流满面,后悔莫及,唯有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