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我傻站了一会儿,有一点茫然无措,还有一点莫名的担忧。说是要准备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可准备的,毕竟,魔界是我从小生活过的地方,那里的机关陷阱,对我而言,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不足为患。
此刻,我担心的,不是无双,也不是云下村所有的村民;有战神守护在此,我很放心。我真正担心的,是此行最坏的结果,万一我无法说服魔尊,万一魔尊始终不肯让步,只怕我会有去无回,或玉石俱焚。
这只是最坏的结果,不到最后一刻,我是不会轻易走这一步的。我深呼一口气,终于平静下来了。这时,战神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随手变出一个草窝,指挥其中一个小跟班将它放到桌上,另一个小跟班则抱着那只红狐,轻轻地将她放到桌上的草窝里。
随后,战神向我解释道:“大哥,不好意思了,我们也是没办法,刚刚替她找了一个山洞,但外面荒郊野岭的,实在不太合适休养,况且,将一个弱女……妖……安置在那儿,我们实在有些于心不忍,所以,我们只好将她带回家了。”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只有他们想当好人,而我却只想当坏人吗?但我懒得为自己辩解了,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一两天,反正我也不在家,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战神很快领悟到了我的意思,在我与他擦肩而过时,一把拉住了我:“你这是要去魔界吗?我和你一起去!”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兄弟情深”吧,即使我们的关系没有那么亲密,即使我们的立场是对立的,然而,真到了关键时刻,我们担心彼此的心却是实实在在的。我拍了拍他的手背,然后将他的手拿开,微笑着说道:“好兄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如果你能帮我守护双儿,守护云下村,我会更加感激你的!”
战神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双儿姑娘是你的未婚妻,也就是我未来的大嫂,我一定帮你保护好她,还有云下村,绝不让那些妖魔鬼怪伤害他们!”说完,他转头吩咐小豆子和小圆子,让他们立即上天界,调遣一批天兵天将下来随时候命。
见战神安排得井井有条,我心里便更加踏实了,就算不幸遭遇最坏的结果,也不会留有什么遗憾了。没想到,我这点小心思还是没能逃脱他的眼睛,他再次一把拉住了我:“此行是不是有危险?你是不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啊?”我嗔了一句,再次拍了拍他的手背,然后拿开他的手,一本正经地安慰他,“放心吧!我自有分寸,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做那种傻事!”
“那就好!”不知怎的,战神显得特别地啰嗦,好像没完没了了似的,“答应我,你一定要全身而退,完好无损地回来见我,不然,我没有办法向双儿姑娘交待!”
我又是感动,又觉得好笑:“说完了吗?我可以走了吗?”
战神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走吧!走吧!赶紧走!”
我也不客气,说走就走了。为了不惊动整个魔界,我决定走秘密通道——这个秘密通道,整个魔界大概只有魔尊和我才知道吧。由此可知,魔尊对我还算不错了。
“父王——”
“够了!谁若再替他求一句情,就与他同罪论处!执法长老,行刑——”
还没走到大殿门口,我便听到这样一席话,于是立即现身阻止:“等一下!逆天在此,请魔尊听我一言!”
“天儿,你回来啦!”魔尊看上去很惊喜,语气里充满了惊喜,就像一个普通的老父亲,突然看到了许久不见的儿子一样。
有那么一瞬,我被他感动了,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如果一切都没有改变,我们或许还是一对好父子。可惜,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想改变的,不想改变的,也都改变了。更何况,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普通的老父亲,在权力面前,我可能什么都不是。
总而言之,我对魔尊的感情很是复杂,明知他一直都在利用我,如今又想杀掉我,按理说,我应该痛恨他才是,但他于我毕竟还有养育之恩,故而我对他始终痛恨不起来。
我拱手作揖,缓缓说道:“是的,我回来了,听候您的发落,请您不要责罚幽若,还有染尘。”
幽若急了,脸上的泪水还未擦干,又哭哭啼啼地嚷了起来:“你回来干什么啊?父王要责罚我,责罚染尘,关你什么事啊?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告诉你,别太自以为是了,其实你什么都不是!还不给我滚!赶紧滚!滚啊!滚——”
这丫头,凶巴巴的,骂了我一顿,还不够解气,紧接着就动起手来,不停地推推搡搡,非要我离开不可。当然,我不傻,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她一心想要救我,只是我不想再欠她罢了。
凡人常说,情债难还,果然如此。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轻轻推开她,上前几步,继续对魔尊说道:“如今,神魔两界冲突不断,魔尊何必为了一点小事,自毁一条臂膀呢?”
“魔王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区区一个首领侍卫!执法长老,今逆天主动归来,染尘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重打二十大板,以示公正!”
“遵命!”执法长老命其弟子架走染尘,自己随后跟着去了。
幽若松了一口气,终于擦干了眼泪,而我心里也稍稍安慰了些。这时,魔尊走下台阶,携着我的手,边走边问:“天儿,你可改变了心意?是否愿意为魔界效命?”
“我不愿意!”我几乎脱口而出,“魔尊,我很抱歉,我既不愿意帮助天界对付魔界,也不愿意帮助魔界对付天界,总之,我两不相帮,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恳请魔尊成全!”
“你有毁天灭地之能力,怎么可能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幽昬突然插了一句嘴,转而拜了拜魔尊,“父王,非友即敌啊!与其日后多一个劲敌,还不如此刻杀了他,一了百了!”
魔尊挥了挥手,示意幽昬退到一旁,继而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天儿,为父知道,你是一个重情重义、讲孝道的好孩子,但是,天帝从未养育过你,天界更是视你为异类,你何必对他们心慈手软呢?”
我硬着头皮,重复之前的话:“魔尊,我很抱歉,我决定两不相帮,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恳请魔尊成全!”
“父王,不用跟他废话了!”幽窅不耐烦地说道,“如今我们已经知道他的软肋之所在了,如果他不听话,不帮我们对付天界,我们就杀了那个凡人女子和那个村子里所有的村民!”
我很生气,恨不得一巴掌呼过去,置幽窅于死地。可到最后,我还是不动声色,低声说道:“没错,他们只是凡人,你们要杀他们简直易如反掌……魔尊,此时此刻,我不求别的,只求你放过他们;他们是无辜的,你要杀就杀我吧!”
魔尊叹息道:“天儿,本尊真的不想为难你,但事关魔界生存之重大问题,本尊不得不……唉,罢了罢了,我们好歹父子一场,本尊实在不忍心取你性命,只要你褪去一身仙骨,自毁全身武功和法术,便可成为一个真正的凡人了……”
我竟信以为真:“多谢魔尊成全!”
幽若突然大喊起来:“三哥,你别犯傻了!没有了武功和法术,你连你自己都保护不了,谈何保护其他人呢?”
幽窅和幽昬见状,脸色骤然大变,接着双双出手,一个捂住她的嘴巴,一个强行将她拉走了。
幽若一语点醒了我,枉我聪明一世,竟也糊涂至此。是啊,如果我不是天神,如果我没有强大的武功和法术,谁还会忌惮我呢?恐怕只会任由他们宰割了!
唉,这世间,大概唯有强者,才有资格保护别人吧!
于是,我施法定住幽窅和幽昬,同时将幽若带到我身边,整个人变得很嚣张:“神魔两界,不管是谁,胆敢伤害双儿姑娘和云下村村民一根汗毛,我逆天定会让他血债血偿,永世不得超生!”
一直沉默不语的魔后,突然凑到魔尊耳边嘀咕了几下,也不知道她究竟说了些什么话,魔尊竟然表示同意,对我摆了摆手,无奈地说道:“既然如此,我已无计可施,你走吧!”
我见好就收:“魔尊,我答应你,在我有生之年,绝不与魔界为敌,也绝不与天界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