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在殿外的孙有灵小心推开了门,做了个请的姿势,丹怜提着裙角跨进门槛,一眼就看到了正厅中央一身玄色龙袍,正负手打量墙上挂画的男人。
丹怜心里柔情蜜意,声音也比平常更甜美几分:“陛下~”她柔若无骨地蹲身行了个礼,正待祁政快快怜香惜玉亲手将她扶起,没想祁政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晴光刚一只脚踏进大厅,想起祁政能看见她的事实,又连忙退了出去,悄悄地扒着窗檐,只露出一双眼睛往里看。
丹怜有些无措地垂着头,长发披肩,露出一小节坚强的下巴,她轻轻咬着唇,没有说话。
祁政想了想,还是转过身,伸手将她扶起。他的眼神是冷的,手心却很温热。
丹怜顿时喜笑颜开,小心翼翼地将手搭上他的掌心,借力起身,笑意吟吟地道:“陛下还是那么温柔。”恰到好处的熟稔暗暗提醒了祁政不要忘记他们的情谊。
果然祁政没有说什么,甚至手也忘了收回来,像是突然发现她胸前的吊坠一般,眼神一错不错地紧盯着。
丹怜目的达到,却假装半点没有察觉,若无其事地就着姿势抱上了他的手臂,娇声道:“陛下,丹怜为您准备了午膳,还亲手做了乌鸡汤,若……”
祁政闻言收回了心神,直接打断道:“不必,朕问完就走。”同时不着痕迹地把丹怜的手拨下,隔开了一些两人的距离。
丹怜嗔道:“陛下好不容易来丹怜的院里,就陪陪丹怜用膳吧~丹怜一定知无不言。”她自称时仿佛在刻意提醒祁政什么,咬字准确而缓慢,然祁政未有所觉。
当日在猎场遇见丹怜,随口安置她在漱芳斋后,祁政就被起义军的事分去了心神,再想起来追问当事人时,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意一些已经忘记了的事,只是觉得若不追查,那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就会在胸膛缭绕不散。
“你那日说的事,全部细节。”祁政兀自说。
丹怜无可奈何,道:“丹怜不知从何说起。”
“从你的身份说起。”
“我乃壅州花观第二十八任花君,家姐丹澄花君意外去世后,我进京面见花神大人。路上遇上敌国奸贼拦截车队,是您带领人马救下我,还一路护送我进京,但花神大人当时寒疾发作,沉睡不醒,我不得不留在宫里等她醒来。您因为救我受了伤,我实在过意不去,就时常去探望,一来二去……”丹怜语意未尽,但祁政和晴光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祁政不可置否,问道,“那朕为何会忘了你?”
“我是花君,修的是心道,不能动情,而您是花神座下的弟子,签了红签,动情则肝肠寸断而死,所以虽然当时你我情投意合,但都被身份所束缚,苦不堪言。后来,花神发现端倪,警告于我,还拿你的性命做要挟,我不得不主动放弃这段感情,用了术法隐去了你所有与我有关的记忆。”
晴光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因为太过震惊,她的身子一晃,从窗台上跌落下去,等再次站起来往里看时,正好对上了祁政的眼睛,她默默地又蹲了回去。
祁政先前一直面无表情地听着,此刻却勾起了唇角。丹怜见他神色缓和,心中一喜,忍不住靠近几步,柔声道:“陛下您相信我所说的了?”
祁政俯下身,红黯黯的嘴唇缓缓靠近她的耳畔,丹怜羞涩地抬起眼眸,却被他眼中的讥诮冷得背后一寒。只听他道:“我现在相信你是在说谎了。”
丹怜脸色瞬间苍白,她强忍震惊,脸上的笑意却挂不住,颤声发问:“陛下何出此言?”
“如果我喜欢,红签也束缚不住我。”冷酷的话语像冰块一样狠狠地砸在她的耳旁,祁政直起身,拔腿就往外走去。
“陛下,陛下!”丹怜慌乱地想要追上去,孙有灵伸手一挡,沉声道:“丹怜君,切莫纠缠。”
祁政绕过廊柱,走到窗外多看了几眼,方才偷听的“人”已经不在了。他又转过头向前望去,恰好捕捉到一片白色的衣角消失在转角处,他冷哼一声,孙有灵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道:“陛下?”
祁政向后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跟着,而自己抬腿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