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大叔认识店主唉。”小雯捂住嘴，小声地说。
吴佳让人把门打开，李小雷就出去了，屋子里的人还在议论着的时候，李小雷推着吴佳到海边散步。
李小雷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只是沉默地数着自己已经走过的步数，他不知道吴佳此时心里想的是什么，但他知道吴佳一定不在数步数，因为吴佳是坐在轮椅上的。
“你怎么来青岛了？”吴佳问李小雷。
“说来话长，你为什么来青岛了？”李小雷反问。
“说来话更长。”吴佳叹了一口气。
吴佳想了一会儿，说：“可能是因为你吧。”
“因为我？”
“在英国，布莱顿海滩，你说你想一辈子活在海边。”
“哦。”。
这个时候月亮升起来了，就在海平面的上方，偶尔有一只有从远处归来的海鸟拍打着海面，就会在灯塔的照映中，变成剪影，分割了天空。
“吴佳，你在哪儿呢？”远远的，有一个男人呼喊着。
“他是谁？”李小雷问吴佳。
“魏征。”
李小雷这个时候就不说话了。他的心里暗自揣测。
“这是魏征。”
“这是李小雷。”
“你好。”魏征说。
“你好。”李小雷说。
“抽烟？”魏征问。
“不抽。”李小雷答。
李小雷没有看清楚那个男人，他只看到男人有宽厚的背脊，沙哑的声音，以及刚毅的脸庞。
魏征点燃一支烟，烟头在一团黑色里忽闪忽闪的，烟头猛地一明，然后缓缓暗下去，烟雾就飘散到海里。李小雷这个时候站在吴佳的推车后面，他能清晰地闻到夹杂在吴佳头发里的栀子花的味道，他已经记不清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把头埋进吴佳的头发里，细细地嗅头发里的味道。吴佳喜欢各种植物的香味，在英国的时候，吴佳的头发里是薰衣草的味道，是月季的味道，这种气味在飘雪的国度，格外的内敛诱人，与吴佳的性格却是鲜明的对比。现在，李小雷隔着半个身子的距离，也能闻到栀子香味。
“晚上天凉，你先回去吧。”魏征对吴佳说。
“那你们···”吴佳有些犹豫不决。
“回去吧。”魏征说。
“放心。”李小雷说。
吴佳走后，就只剩下魏征跟李小雷在吹海风了，魏征把一根烟抽完，手里盘着烟盒，李小雷闻到他身上很干净的洗衣粉味道，李小雷对于身上有这种味道的人，一向都有好感，但是这次，他心里产生了些许抗拒的情愫。但是不得不承认，魏征是一个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男人，李小雷想到吴佳说过的那个伤害过她的男人。
“我听吴佳说起过你。”魏征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吐出来，烟随着海风飘向远方，“很多次。”
“我不知道吴佳说的是不是你，她说她以前第一次被男人给甩了···”
“可能是吧。”魏征看着大海，“佳佳是个好姑娘，我当年···不应该这么做的···或许就没有这么多事情发生了。”
“为什么要离开她呢？”
“因为我穷啊，我觉得我不配跟她在一起。”魏征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无奈。
“其实我也不知道她现在这样是好还是不好。”魏征自顾自地笑了一下，“医生说她一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上了，我反而觉得高兴。我觉得她虽然还是高高在上，但是她跟我之间的距离近了，至少我敢出现在她的面前了。可是你，你让我又有些自卑了。我从她那里听说了好多关于你的故事，我有的时候真的挺羡慕你的，你有我想要有的一切。”
魏征温柔地说起话来，像赤裸着脚踩在粗粝的沙子上的感觉，让人情不自禁地陷入其中。
“你这次来，是要把她带走吗？”魏征问他。
“我不知道，我还能带到哪里去呢？再说了，你认识她的时间比我久···”李小雷摇摇头，“你是一个做事很细致的人，在我看来，身上有这种干净味道的男人，都是很细心的男人。你一定能好好照顾她，但我这个人呢，心眼粗，胆子小，而且还有一屁股麻烦事儿，她不会想要跟着我的。”李小雷咳嗽了一声，“还有烟吗？”
魏征从怀里换了一包烟，抖出一支：“我自己抽的烟冲，佳佳本来不许我抽，给我买了好烟，可是我舍不得，你不一样，你抽好些的，这个冲的你抽不习惯。”
他打上火，却发现李小雷手夹着烟的姿势很生疏，点上火的时候，也不知道在烟屁股上吸两口，把火续上，就问了一句：“你之前抽过烟吗？”
李小雷摇摇头：“抽过一次。”
魏征收起烟说：“没怎么抽过就不要抽了吧，抽烟不好。”
李小雷想了一下：“还是抽吧。”
“也成。”
烟里有淡淡的薄荷味，李小雷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就是狠命地咳嗽。
魏征就笑：“怎么样，烟这玩意儿，不好抽吧？”
李小雷就说是。
两个人就站在岸边看海，等到烟熄灭了，李小雷问魏征：“还有吗？”
魏征就再递给他一支。
那个晚上，李小雷连续抽了14根烟，一直到把魏征的烟都抽干净了，李小雷才停下来。
两个人站累了，就坐着看海。李小雷整整一天一夜没有睡觉了，前一天他还在五星级酒店里，躺在舒适的床上，现在他坐在磨屁股的岩石板上，人生起起伏伏，大起大落。
“天快亮了。”魏征说，“你走还是我走？”
“我走吧。”李小雷把之前丢到沙滩上的烟蒂一根一根捡起来，连着沙子一起装进口袋里，“谢谢你的香烟。”
“谢谢佳佳吧。”魏征朝李小雷招一招手，转身往吴佳回去的方向走去。
李小雷差点就没能控制住自己想跟上去的冲动，他死命地抓着手里烟蒂与沙子的混合物，他感觉到有沙子在他手中流逝，哪怕他抓得再紧，都于事无补。这像极了他现在对吴佳的感情。
李小雷往跟魏征相反的方向走去，他心里说不出上来的，空落落的。
天已经蒙蒙亮了，李小雷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他就坐在一盏路灯下。他最后在闭眼前，看到一个黑色的轮椅向他压过来。
“喂，醒醒。”吴佳几个巴掌扇到李小雷脸上。
李小雷一下子就被打醒了：“你真扇啊？”
“说，你他娘的为什么不要我了？是不是因为我腿瘸了？”吴佳还是那个吴佳，说起话来刺刺的。
李小雷说：“我看出来了，魏征是真的关心你，他是真的喜欢你，是我不应该过来的。”
“我知道他关心我，可是我不会嫁给他的。是，我以前是喜欢他，那个时候的他跟现在一样，对我好。可是我现在知道那不是爱情，那种感觉，跟看到你的感觉不一样。”
“李小雷，你懂什么是爱情吗？”吴佳把轮椅往前推了一转，“我现在懂了。”吴佳哽咽了一下，“从我遇见你之后，我只要你。”
“他是一个好人，但我不是，你不应该跟着我的。”李小雷说。
“我可以对不起他一辈子，但是我不能做到看见他的时候想着你，就这么想一辈子。我可以下辈子给他当牛做马，但是这一生，李小雷，我只爱你一个人。”
李小雷这才看清，吴佳身后还拖着一个箱子——吴佳是铁了心要跟李小雷走的——这一点，吴佳从看见李小雷的那一刻起，就下定决心了。
“是大叔！”小雯刚刚从岛上书屋出来，看到李小雷，热切地打招呼，“大叔，我给你介绍一个人！这个是张平伟，是我在书屋里认识的，我跟他聊了一整夜，我们非常聊得来！”
李小雷就悄悄问小雯：“他跟你年纪应该差不多大吧？你不是说你喜欢大叔型的么？”
小雯就直笑，突然看到吴佳，就惊呼起来：“哇！店主姐姐也在！大叔果然就是大叔，这么漂亮的美女姐姐也能追到手！”
吴佳在外人面前，是相当客气而礼貌的，她暗中掐了李小雷一块肉，示意他不要乱动，然后把李小雷的手搭到了自己的肩上，自己就朝着小雯他们微笑。
“我们以后也一定会像大叔和店主姐姐一样幸福的！是吧，小伟？”
小伟是个羞涩的男生，看着吴佳和李小雷，一脸向往的模样，郑重地点点头。
聊了几句，小雯带着小伟离开了，“我们还没整个儿看一看这个城市呢！”他们说。
魏征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沮丧极了，可是他却意外地平静：“你们暂时就别走了，还是我走吧。”他扬一扬手里拿的登山包，“吴佳的病还需要静养，这里的环境好，我先前住的房间已经腾出来了，小雷你要是不嫌弃，就住下吧。”
吴佳愣愣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这次也算甩我一回了，咱们扯平。”魏征苦笑道。
“我吴佳不喜欢欠人，但是这件事，魏征，我欠你一辈子，我还不起，对不起！”
“佳佳···不，吴佳，你不用这样，我跟你之间关系本来就没确定，是我对不起你在先，这一年来，能够陪着你，我很满足，只不过接下来，李小雷，拜托你了！”魏征朝着李小雷鞠了一躬。
“这本日记，是我从一年前认识吴佳起，就天天记着的···上面记了她最爱吃的菜，最喜欢去的路口，最喜欢什么季节的什么时候去哪里看什么样的景，以后用不上了，只能交给你了，小雷。”魏征十分郑重地把本子递给他，“你要对她好。”
李小雷完全呆在那里，整个人木木的，他恨自己言语匮乏，恨自己做不出能够表达出此刻他心情的举动，但他整个人还是呆呆地站着。魏征转身对吴佳说：“你放心，我会一直等你，如果哪天李小雷不要你了，你一定记得还有我。”
魏征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偌大的身影，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走去，可是却又那样的忧伤。
李小雷也的确想不到这个时候该把吴佳带去哪里，索性就住下了。吴佳父亲给吴佳在海边买了一套半木制的小别墅，魏征原先就住在别墅里，他住在阁楼上，把方便进出的一层给了吴佳，又空出第二层，魏征说在结婚之前，都要跟吴佳保持距离。魏征走之前把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又或者他没有收拾，房间只是维持了它一惯的样子。魏征的离去让吴佳沉默了好久。
“李小雷，我是不是做错事了？”从魏征离开起，吴佳的眼睛就一直红肿着。
李小雷刚刚从阁楼上下来，摸了一下鼻子：“阁楼上风景挺好啊。”
吴佳揉了揉眼睛：“魏征在的时候，他总不许我到阁楼上去，我到现在还不知道阁楼上有什么呢。”
“你没上过阁楼？”李小雷眯起了眼睛，“难怪···”
“难怪什么？”
李小雷没有直接回答，他把吴佳从轮椅上扶起来：“能站起来吗？”
“不能了。”
“那我背你。”李小雷蹲下身。
吴佳居然显得很腼腆，动作慢慢吞吞。
李小雷把吴佳背上阁楼。
阁楼由一个挡板一分为二，一半当作魏征的卧室，另一半，魏征居然把顶上的楼板拆下来了，做成了一个半露天的花园。花园里魏征种上了四季的植物。
卧室里，有魏征留给吴佳的一封信，信的边角有些皱，已经有些时候了。
“
吴佳：
今天是我在屋子里种下第一株植物种子的日子，它的名字叫勿忘我，我不知道它能不能成活，也不知道等到它开出蓝色小花的时候，陪在你身边的人，还会不会是我。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把楼顶的挡板拆下来了，希望你能原谅我。我知道你喜欢好闻的花花草草，只要我还陪在你身边，我就会不断地把四季的植物都种上，等到来年开春，第一株植物开出了花，我就带你上阁楼看一看。勿忘我的花期短，但是你不要因此而难过，因为等它凋谢的时候，会有更多更好的花开出来。
魏征
2018年10月12日
”
那天晚上，李小雷睡到吴佳的房里，吴佳呆在阁楼上。半夜的时候，吴佳一点一点爬下楼，她双手支撑着，爬到自己的床边，她摇醒李小雷：“勿忘我开花了。”
李小雷没有因为吴佳把自己吵醒而生气，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把吴佳背上阁楼，他把阁楼的灯打开，几朵淡蓝色的花，在埋在一片绿雾下面。那花孤零零的，也没有什么香味，但是此时此刻，它们就像是整个园子的主人。
“你知道关于勿忘我的故事么？”李小雷问吴佳。
“我只知道它字面的意思。”吴佳把头枕在李小雷肩上。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古代欧洲的骑士，他带着他的恋人去海滨漫步。他的恋人看到水边的花丛里有一种很好看的蓝色小花，想要采来插戴。骑士为了向爱人表达自己的爱恋之情，就涉水去采，不料一个浪头打来，把骑士卷到水里去了。骑士拼尽最后的力气，把小花扔到岸上，大声喊道‘不要忘了我！’这就是勿忘我的故事。”李小雷盘腿坐在这几朵花前，轻声地唱起来，“你可知道你的名字，解释了我的一生，碎了满天的往事如烟与世无争，当你装满行李回到故乡，我的余生，却再也没有北方······”
早上，李小雷给手机充上电，他已经两天没有开过手机了，开机后，发现未接电话并不多，赵茹打过一个，公司的小张打过一个，剩下的都是吴楚打的，在他离开的那个晚上连打了十通之后，昨天又打了一个。
赵茹给他发了一条短信：“事情我都听吴楚说了，她当时是请那个男人帮你试衣服的，都是误会。我知道你的性格，犟起来就不肯服软。但是希望你早些回来，吴楚想当面跟你说清楚。注意安全。”
李小雷给赵茹回了一句：“收到，过段日子就回去，请放心。”
李小雷相信他妈妈说的，是个误会，但是心里越发煎熬起来。拉封丹有一头驴子，他看到地上有两堆稻草，它在两堆稻草前犹豫不决，最后饿死了。李小雷你到底喜欢谁呢，李小雷自己问自己。但是眼下，李小雷不能扔着吴佳一个人在海边不管，魏征因为他的缘故已经离开了，李小雷要是这个时候还想着回去，那他就太不是个个东西了，虽然李小雷本来就不是个东西。
过了几天，李小雷给赵茹打了个电话，他没说他在哪里，只说他一切安好，让赵茹放心，赵茹懂李小雷的性格，这孩子嘴上说的远不及他心里想的多，所以也不硬要他回去，只说让他保重身体，钱不够了找她要。
又过了几天，李小雷接到郭清的电话，问他跟吴楚在哪里逍遥，李小雷第一次把自己心里的东西坦白出去，他跟郭清讲了吴佳的事，他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郭清在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儿，说：“小雷，再过三天，就是你25岁生日了，这次我一定不缺席，关于这事儿，我不能帮你做主，但是可以见面后谈谈。”
李小雷这才想起马上就是自己的生日，对于郭清还记着这事儿，心里有些感动，他跟郭清约好在五月的最后一天相见。
“我带你见一个人。”郭清说。
“吴楚？”
“不是。”说完，郭清把电话挂了。
吴佳摇着轮椅从李小雷身后出现：“你要过生日了？”
“嗯。”
“几号？”
“六月一号。”
“哦。”吴佳点点头。
过了两天，李小雷买了一个放映机，他晚上的时候，就推着吴佳到院子里，把放映机投到别墅的白墙上，因为音响不大好，李小雷下载了一个卓别林的默片，电影有时候会出现晃动，那感觉就好像是被海风吹拂起来的一样。看《摩登时代》的时候，卓别林幻想带着恋人，住在伊甸园般的地方，提着桶，出门就有奶牛站过来让他挤奶，门沿上挂着葡萄藤，他伸手就可以摘下新鲜可口的葡萄。
“真好啊。”吴佳说。
看完电影，李小雷推着吴佳，等她洗漱好，抱着她到床上，自己上了阁楼。他像往常一样，打开了阁楼的外灯，给园子里的植物浇水，他发现勿忘我已经凋谢了，他跑到二楼，从冰箱里拿了四听啤酒，然后坐在花园里，他把四瓶啤酒都开了。
李小雷猛灌了几口酒，话闸子就开了。
“明天我就要25岁了··”
“你可知道一心一意爱一个人比强迫自己不爱两个人更难···”
“魏征，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你说我怎么就不能像你一样专一呢···”
“我把你这罐儿喝了，你别介意啊···”
李小雷在黎明醒来，他摇了摇啤酒瓶，发现还有半罐，想了想，站在阁楼栏杆边，把啤酒顺着倒下去。
在早上六点半的时候，他收到赵茹给他发的“生日快乐”，他回了一句“谢谢”，把短信界面往上翻，发现昨晚12点的时候，吴楚给他发了同样内容的消息，李小雷就看着屏幕上的“生日快乐”发呆。他把“谢谢”打出来，然后删掉，然后退出聊天界面，把吴楚那一栏的聊天记录删了。
郭清在八点的时候到了李小雷的住所：“妈的，老子困死了，为了给你过生日，坐的昨天晚上十点半的火车，今天早上七点才到。”
“怎么不坐飞机呢？”李小雷笑道。
“这不是欠你的钱还没还干净，我攒钱还你吗？哝，给你的生日礼物。”
郭清给了李小雷两个包裹。
“两个礼物？”李小雷笑着说。
“这个，吴楚托带给你的。”
“你告诉她我在哪儿了？”
“没，哪儿能啊，哦，对了，不过我今天还真的带了一个人过来。”
李小雷刚才就看见郭清拉着一个姑娘的手，感到十分的意外，郭清这种一夜跑路的浪荡公子哥，可从没听说会带着一个姑娘出游啊。
女人把帽子摘下来，李小雷就更加吃惊了。
“是你啊。”李小雷咧咧嘴，然后朝着郭清挤了一下眼睛。
女人是那天在后海酒吧里，晚上跟郭清走的那个，李小雷以为郭清是被人家找上门了，被逼无奈，就跟这个姑娘在一起了。但是郭清脸上没有丝毫不情愿的神色，他看向那个姑娘的时候，李小雷第一次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温柔。
“还没跟你介绍呢，这是李风英，这是李小雷。”
李小雷本想客套地握手，但是想想又把手收回去了。
“诶，我说你这个大老爷们儿磨叽什么呢？你还等人家小姑娘先跟你打招呼啊？”郭清上来抽了李小雷一脑瓜崩儿。
李小雷吃痛地捂着头：“你好，我叫李小雷，是这个神经病的死对头。”
“死对头你个大头鬼啊，好兄弟，这是我好兄弟李小雷，你见过。”
李风英就抿着嘴笑，这个时候太阳照进屋子里，一阵清风吹进屋内，李风英长发飘飘的样子，就像在风中翩飞的仙子。
“你好，我是李风英。”
“喂，李小雷，家里有客人你怎么也不告诉我。”吴佳刚起来，就发现李小雷握着人家姑娘的手，声音里带着不满。
“哟，屋子里还有人呐。”郭清声音突然阴阳怪气起来，郭清当然不会不知道这是谁，但是他想到吴楚，就隐隐为吴楚鸣不平，“小雷，还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李小雷一听郭清语气不对，生怕空气中这火药味升级，赶紧做了介绍：“这是吴佳，这位是郭···”
“你这就把我介绍完了？”吴佳眉毛一挑，“那你说说我跟你之间什么关系呀？”说话的时候，吴佳眼睛盯着李风英。
“喂，我说你怎么总盯着我女朋友看啊？你跟小雷之间什么关系我不管，但是你最好不要跟我女朋友有什么关系。”郭清挡在李风英前面，就好像真的害怕李风英被吴佳抢走一样，“我可告诉你啊，她可不是拉拉啊，老子活了二十多年了，可不能被一个女的给戴了绿帽子。”
一说到“绿帽子”，李小雷又想到吴楚，脑子一疼，揉起太阳穴。
“你女朋友？”吴佳狐疑道，“就你，能追到这么漂亮的姑娘？”
李风英在来之前，郭清就告诉了她这次的来意，所以也不说话，还是站在那里笑。
“你们先坐下来吧。”李小雷递了两张椅子过去，然后转身跟吴佳说，“我去做早饭。”
他把椅子放下来的时候，在郭清肩上拍了一下：“别把话说的太过啊。”
郭清就像以前上课的时候悄悄提醒李小雷正确答案一样，从嘴巴里支吾出“放心”两个字，李小雷这才上楼做饭去了。
吴佳看到李风英坐在郭清身边，相信李小雷真的跟这个姑娘没关系，态度就缓和了许多，但是还是没有像一个主人一样礼貌招呼，只是不说话。
郭清也不客气，东跑西跑然后提了一袋零食出来，撕开来就吃；“一晚上没吃饭了，可把我饿死了。”
郭清把零食递给李风英，李风英推回去说“不饿”，然后就转头看门外的风景了。
“喂，你就这么不客气的啊？”吴佳说。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对我脾气这么差？我可告诉你，我叫郭清，跟李小雷是拜过把子的兄弟，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的那种。你要是真的喜欢李小雷啊，你就对我客气点，不然把我惹急了，我就自杀，嘿嘿，你到时候可别哭啊。”
李小雷的声音从楼上传来：“郭清你失心疯发了吧？老子今天过生日，张口闭口就是死啊自杀的，你他娘把嘴给我闭上吧。”
李小雷知道郭清满嘴跑火车惯了，也不恼，这要是放在别人，他这个时候已经拿着铲子冲出来了。
李风英看着门外来来往往的车，像没有听到屋子里的对话一样，她的脸上始终挂着笑。
四个人吃过了早饭，气氛缓和了一些。
“这里可真是一个好地方。”李风英赞叹道。
“诶，姑娘。还没说呢，像你长得这么好看，你怎么会看得上郭清这小子的？”吴佳问。
“可不是我看不看得上他，他差点还没看得上我呢。”李风英脸上是不变的笑意。
“什么？”吴佳吃惊状，“李姑娘，自古有句老话啊，这女怕嫁错郎，要是这小子使了什么迷魂计让你着了道，现在你可还有机会退出啊。”
郭清拧了一下鼻子：“我有什么不好？怎么？就许李小雷不嫌弃你，不许我女朋友不嫌弃我啊？”
李小雷心里暗叫一声完蛋，因为他已经可以预想到接下来的剧情了。
果然，吴佳眉毛一挑：“嫌弃我什么？”
郭清“哼”了一声：“你可是不知道啊，喜欢李小雷的人啊，一抓一大把，长得啊，是一个比一个漂亮。”
“比如说吴楚？”吴佳心意一动。
“诶？你知道她？”郭清愣住了。
吴佳心里一酸：“我能不知道她么？为了那个女人，李小雷连吉他都不弹了。”
“我丑话说在前头啊，你可别跟我卖惨啊，我实话跟你说，我是坚定地站在吴楚这边的。”郭清把最后一口煎蛋吃下去，抹了抹嘴巴。
“你还跟那个吴楚有联系？”吴佳盯着李小雷。
还不待李小雷回答，郭清抢先说道：“岂止是联系，要不是因为你啊，他们俩都快领证了。”
吴佳听完这话，怔怔看着李小雷：“他说的是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领证···”
“所以李小雷，你是来看我笑话的是吗？好啊，你看到了，我现在腿断了，我比不上吴楚，我配不上你，你满意了？”吴佳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她也不管自己现在手脚不灵便，转着轮椅就往屋外去。
“你要去哪儿？”李小雷起身就要跟着。
“你坐下！”郭清把李小雷摁在椅子上，然后朝李风英点了一下头，李风英就起身跟在吴佳后面。
“你疯了！”李小雷第一次朝着郭清发这么大的火，他使劲甩开郭清。
“你他妈才疯了！”郭清说什么就是不肯松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李小雷，你他妈的在耍流氓！”
李小雷一声冷笑：“我耍流氓我还能有你流氓？你单单约过炮的女人，就比我喜欢过的几倍还要多，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可是我不会让他们其中任何一个因为我，浪费一辈子。但是你不一样，你再不做出选择，你会欠人家一辈子的。”
李小雷想到吴佳对魏征说过的话，他一下子明白过来。
“吴佳在我和另外一个男人面前选择了我。”李小雷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任何偏向性，他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可是吴楚也在博洋和我之间选择了我。”
“不得不说，吴佳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更成熟一些。可是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在哪里吗？你还记得以前数学课上，老师介绍了两种解题思路，让我们自己选一种做下去，第一种简单而且常规，第二种，连老师自己都没有尝试过。全班人都选了第一种，唯独你选了第二种，所以其他人都很快地把答案做出来了，只有你，按着第二种思路，一直做到下课都没有解出来。”郭清看见李小雷没有那么激动了，拍拍他的肩膀，“有时候在手边伸手可得的，未必就没有价值，而那些不现实的东西，也未必就有追求的意义。”
“不明白。”李小雷摇了摇头。
“从我的角度看来，吴楚就是那个容易获得的选择，你跟她在一起，有着可以预期的美好前景。但是吴佳，我没有办法让你觉得你跟她在一起的生活不美好，但是现实吗？她要是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你可以说你照顾她一辈子，但是你能做到吗？即便你做到了，以她这么好强的性格，也不可能让你照顾她一生。”
李小雷对郭清说的每一个字都无比反感，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郭清的话毋庸置疑。
“这是吴楚送你的礼物，你先打开看看。”郭清把一个正方形的小盒子递给李小雷。
盒子里是两条项链——是吴楚拿李小雷那把吉他上的碎片做成的琥珀项链。
“盒子先放你这里，我明天走的时候你再还给我，我再还给吴楚。至于里面的项链，你拿还是不拿，或者拿几条，就看你的选择了，放心，你还给我之后，我是不会打开的。”郭清说完就出门找李风英她们了。
另一边，李风英也同郭清说出了相似的话，她最后说：“你愿意就这个样子，让李小雷照顾你一辈子吗？”
“可是···”吴佳流出两行无比清冷的泪，她的眼前模糊一片，她是这样的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你们聊完了吗？”郭清问李风英。他看见两个人都不做声，吴佳坐在轮椅上哭，他估摸着两个人聊完了，“聊完就走吧，今天小雷过生日。”
郭清想要推着吴佳走，吴佳两只手死死拽住轮子，一直到郭清松手，她自己摇着轮椅回去了。
李小雷站在门边上，等到他看到了吴佳的身影，就跑上来要推吴佳，吴佳像刚刚一样吃着劲，不撒手。李小雷在她耳边说了两个字：“听话。”
吴佳手一软，松了下来，哭声却越发大了。
郭清问李小雷：“你想清楚了？”
李小雷“嗯”了一声：“你知道吗，其实当年那道数学题，我后来把它算出来了。”李小雷说着说着笑起来了，但是那笑，在郭清看来，多少有些渗人。
一整天，四个人都闷闷不乐的，晚上的时候，围着唱生日歌，吹蜡烛，吃蛋糕，四人把过场走了，李小雷跟郭清站在天台上吹风。
“你真的做好打算了是吗？”郭清问他。
“先不说这事儿，你先说说你跟李风英的事吧，我怕说完我的事儿之后，这天就没法儿聊了。”
“哦，有道理。我跟风英，其实没什么，就是有一天我在图书馆看书，看到桌下一双红色的小皮鞋伸过来，那双脚美的呀，关键是纯白纯白的，衬鞋。不对，应该是鞋衬脚，反正我一看就喜欢上了。然后我就想看看对面到底坐着谁，但是书挡着呀，我就站起来看，可是还是看不到···”
“反正就是最后看到是李风英了呗。”
郭清竖起大拇指：“真聪明。但是不巧的是，我看见她的时候，她也瞧见我了，我就没溜成。”
“这还是你自己作。”
“没了？”李小雷是万万没想到。
“没了。”
“那你不是还说什么纯情小处女不能碰的吗？”
“哦，说到这个，这个李风英真的是，我只能说牛逼啊？”
“不信。”
“嘿，你别不信，她亲口告诉我的。我这辈子，就着过三个女人的道。一个我妈，从小告诉我，我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一个那个玩儿仙人跳的，另外一个就是这个李风英了，我对她，是佩服得不行。”
“你他娘的受虐狂吧？”李小雷推了郭清一下。
郭清立马还回去：“你小子不也是，好吃的柿子不吃，喜欢吃青柿子？”
两个人的表情一下子就严肃了。
“老实说，如果是十天之前，你跟我说这话，我二话不说，我肯定过来不打扰吴佳的生活，有魏征这么好的人照顾她，我就再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可是现在不行，没了我，吴佳怎么办？吴楚已经不是我喜欢过的刘楚儿了，可是吴佳还是我喜欢着的吴佳，我其实已经没有选择了。哦，对了，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得以要离开吴佳，这封信，请你交给她。”
“可是那项链怎么办？”
“项链？这不得问你吗？我就纳闷儿了，就吴楚那性格，能想到这么一出？还两条项链，选一条、选两条还是一条都不选，真是把我吃得死死的，仗着了解我是吧？知道我做不到给吴楚一个决绝的答复，另一边你再劝吴佳放手，让她主动退出，你小子可以啊，你真敢玩儿啊？”
郭清笑起来了，笑得十分别扭：“我自认为了解你，了解你的一举一动，没想到你比我了解你还要了解我。”
“所以项链的事，你自己想办法吧，你自己想的馊主意，你自己跟吴楚说去。”
郭清揉了揉太阳穴：“恐怕这件事，我做不到了。”他指指楼下，“吴楚就在下面等着呢。”
“郭清你···”李小雷猛地揪住郭清的衣领，“你想看我死吗？”
郭清苦涩地抿了抿嘴：“我有什么办法，我跟你打电话的时候，她就站在我旁边，我想瞒也瞒不住啊，不然你以为我愿意劝吴佳离开你啊？我郭清虽然混账，但是从来不拿别人的短处开涮。”
如郭清所言，吴楚的的确确站在楼下，她站在风里，明明穿得很多，可是还是瑟瑟发抖。李小雷归还吴楚礼物的时候，吴楚几乎要昏过去。
“本来，我是来找你，想解释···但是好像没必要了···”吴楚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哭腔但是吴楚硬是忍住没有哭出来。
“你不打开看看么？”李小雷问吴楚。
“我还是不看了吧。”
“你们谁看到吴佳了？”先是一楼的灯光猛地亮起来，然后李风英的声音就透过窗户传了出来。
“她不是跟你睡一个房间的吗？”
“是啊，可是我半夜醒过来就不见了。”
李小雷听到这话，也顾不上跟吴楚继续聊下去了，拿着手电筒就冲出去。
吴楚绝望地倚靠在门边，止不住地呜咽。
没多久，郭清出去找吴佳了。只留下李风英，还陪着哭泣的吴楚。
郭清追上李小雷的时候，李小雷脸上的青筋直跳，像是马上就要冲破血管了一样，他一拳头砸到郭清的脸上：“你干的好事！”
郭清也不还手，任由他打。李小雷一连打了郭清几拳，不打了，郭清的眼圈肿了，一个鼻孔上挂着血，郭清顾不上擦，沿路寻找吴佳。
李小雷和郭清一直找到沙滩，他们在沙滩上发现了两排通向海里的车轮印，李小雷身形一个不稳，摔倒在地，脸贴着沙子，大口大口地吸气呼气，连沙子堵住鼻孔了都不知道，没多久，整个人浑身抽搐起来，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送到医院之后，郭清，李风英与吴楚三个人在急诊室门口焦急地等着，主治医生得知了李小雷以往的病史之后，摇了摇头：“生命基本上没有危险，但是经历了三次精神创伤，这次能不能正常记起东西来···这就不好说了。”
郭清报了警，警察第二天一清早就出动渔船到近海打捞，可是什么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