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以后,余大成买了些营养品来西三环看望受伤的林小年。这件事他瞒着洛君梦,谎称晚上加班应酬。
余素琴下午去了工厂,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林小年弓腰驼背给余大成开了门。跟昨天相比,林小年左右两边脸已经比较对称了,但是眼眶和嘴角边的淤青还很明显。瞅着林小年老态龙钟的步履和一言难尽的发型,余大成嘘唏不已。
“我靠,才多久不见,你整个人都变形了。”余大成调侃说,“整容都不见得有这么好的效果。”
“你带的什么东西?能不能填饱肚子。”林小年抱怨说,“等你姐带一口吃的,结果我把星星和月亮都盼出来了,就是不见你姐人影。”
余大成把补品搁在一边,不敢拿给他当饭吃。林小年眼巴巴地望着,特别失望。
“我姐说你差点变成太监。”
“你姐真是……什么样的话都好意思说出口。”
“脱裤子,让我瞅瞅。”余大成嬉笑着。
“没心情跟你开玩笑。”林小年愁眉苦脸,拽紧裤头。
“这是我姐前夫的睡衣吧?没想到穿你身上还挺合身。我很好奇,老姐看你这身打扮是什么样的表情。”
“她没什么异常表情,但是昨晚出现了异常举动……”
毕竟是在家乡闭关写了几年网文的人,林小年说话喜欢卖关子、造悬念、吊人胃口,算不得职业病(毕竟没有在写作的道路上职业过),却也是那段奋斗期留下的后遗症。余大成很好奇,不出意料。
“昨晚,正是雷暴交加的时候,我就站在那个地方……”林小年指了指落地窗的位置,接着说,“我正对着窗外愣神,冷不防你姐突然搂着我的腰,从背后紧紧搂住。我还来不及反应,她就大哭起来,哭天抢地那种,不知道你见过没有,反正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女人哭得那么痛彻心扉……”
很多狗血的剧情都发生在雷雨交加的夜晚,煲剧得来的经验让余大成不安起来。
“我猜,那一刻,余总把我当成了陈总,因为我穿着陈总的衣裳,跟他个头一般高,背影难免有几分相似。余总一定很爱陈总,离婚对她的打击很大,只是平时都隐藏在内心深处。雷雨的威力让人意识到内心深处的脆弱,很多人都有这样的体会。虽然明知道我不是陈总,但是她对着我的背影时满脑子都是陈总,已经没有办法克制自己的情绪……”
余大成急忙打断林小年,问:“你不至于乘人之危,这么无耻吧?”
“请注意你的用辞,好歹是中文系毕业生,那种情况下占便宜准确的说法应该是‘趁虚而入’。”
余大成脸色变得铁青,恶狠狠地说:“谁跟你鬼扯!昨晚有没有趁机欺负我姐,快说?”
“我都伤成这个样了,拿什么欺负你姐?”林小年一脸苦相。
余大成意识到自己情急下昏了头,这时候的林小年对女性是没有危害性的,悬着的心落了地,脸色立马恢复了常态,同时还有了玩笑一把的心情。
“我要摸摸底,探一探你是不是真成了太监!”余大成挤眉弄眼,邪笑着,拉开架势要来一招猴子偷桃。
林小年大惊,赶紧躲进沙发里,护住裆,连连求饶。
正在两人闹腾的时候,余素琴不声不响地进了屋,冷眼欣赏着两个大男人幼稚的闹剧。
“去,去!”林小年一边忙不迭护住要害,一边不停给偷袭自己的余大成递眼色。
等余大成意识到老姐就在身后的时候,一张笑脸都僵硬了,甭提多尴尬了!多年在家人面前建立的沉稳人设一个不留神哐当坍塌。
余大成规规矩矩坐到沙发上,问:“老姐,怎么这么晚,厂里很忙吗?”
余素琴把挎包往沙发上一甩,差点砸到林小年的头,然后一屁股坐进沙发里,躺下来,两条大长腿拧成麻花搭在茶几上,整个人松松垮垮。
“我倒是希望忙一点。现在厂里闲得慌,非常困难,搞不好坚持不到年底就要关门大吉啦!”余素琴沉重地叹口气说,“我也奇怪,陈宏建把苦心经营的厂子转给我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哼哼,原来是个烂摊子。都怪自己没有眼力,看不准人不说,还不识时务,现在一个难扛的挑子砸我一个人肩上……愁死我啦!”
余大成一边帮姐姐揉着肩,一边劝慰说:“首先啊,你是一个有血有肉人,能扛就扛,扛不住就撂挑子,脑筋灵活一点,非得把自己当作一部超负荷工作到冒烟儿报废才能停下来的机器吗?”
余素琴摇摇头,不同意弟弟的说法。
“今天我去厂里,看到工人们没事可做,我心里挺不是滋味儿。很多人都特别在意这份工作,比如财务英姐,她最清楚我们公司现在的处境。我们一起分析了厂里的财务数据,她握着我的手,含着眼泪跟我说,她在厂里呆了七年,假如厂子干不下去了,那跟自己的家散了没什么两样。经营一个企业跟你在单位上班不一样。我们虽然只是小微企业,但也跟好些个家庭的生活息息相关,怎么可能说撂挑子就撂挑子那么任性呢?”
余素琴的话触动了林小年。他在厂里带过一段时间,很清楚工人个个牛皮哄哄,其实特别依赖这份工作。他们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工人,没有特别的才能,只有一些时间累积起来的专业技术和经验,稳定是他们最渴望的工作环境。他一直以为所谓的余总,不过是男人背后漂亮的存钱罐,万万没有想到她是一个有点血性的领袖,至少一席话很中听。
“咕噜,咕噜……”林小年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唱起歌来。
“你还没吃饭?”余素琴惊讶地问。
“等着你呢,因为我出门不大方便。”
“但是我已经吃了,”余素琴一五一十地说,“因为英姐加班做报表很幸苦,所以我请她吃一顿晚餐犒劳犒劳。”
余大成抗议道:“那我兄弟现在怎么办?”
“我又不是他保姆。”余素琴不屑地说,“你下楼给你兄弟弄两袋泡面呗!”
余素琴说完,拧起包包,起身回了房间。
“泡面。”林小年深情款款地瞅着余大成。
余大成不想动,但是更受不了林小年的目光。他问:“两袋?”
林小年正经八百地回答:“不够,我觉得未来的日子还是不能指望你姐,还是泡面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