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决定好了以后，三人拿着衣服，各自瞄准了不远处的三棵大树，打算在那换衣服。
走之前凌衣凶巴巴地对司颜和泥巴说：“不许偷看！”
泥巴嗤笑一声：“整一个干瘪的豆芽菜，谁要偷看你啊！”
“你！瘦竹竿！”
“豆芽菜！”
“哼！不理你！”
凌衣气呼呼地拉着明黛走了。
“喂！别走太远，这林子里可还是有些毒蛇凶兽的！”泥巴朗声嘱咐道。
司颜走向相反方向的一棵大树。
“你别跑了，就在这换得了，都是男的怕啥啊！”
司颜无奈：“万一我换着衣服她们过来了怎么办？”
“唔，那倒也是，那你去吧，小心点啊！”
司颜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不多时，凌衣拉着明黛出来了，一边别扭地扯着衣摆一边小声跟明黛抱怨着：“这衣服用的什么布料做的，怎么贴身上那么难受啊……”
“这可能是人界最劣质的布料，自然比不得你们经常穿的天蚕丝，再忍忍吧。”明黛小声安抚着。
凌衣和明黛慢吞吞走到泥巴跟前。
凌衣觉得有些丢脸，她从小到大都没穿过这么破的衣服，从来都没有这么狼狈过，但是看明黛泰然自若的模样，她又觉得是自己太娇气、太小题大做了，只好暗自吞下所有的不满。
“这不穿得挺好的嘛！等天明了，再往脸上抹点泥，保证连你们爹妈都认不出来！”泥巴看着即使穿着破衣烂衫也依旧灵动可爱的凌衣，言不由衷道。
凌衣撇撇嘴，要不是为了躲避神士，谁要穿这些东西啊！
司颜也换好衣服了，自远处徐徐而来，周身强大的气场让人不由忽视掉他褴褛的衣着。
泥巴见状莫名有些心痛，都穿成这样了还这么惹眼！一定是因为他没弄脏自己脸的原因，一定是！
泥巴计上心头，露出一个坏笑，在地上抓了把土，递给司颜，道：“抹脸上。”
司颜皱了皱眉，看着那把脏兮兮的土，有些抗拒。
“你瞧瞧你们这身破烂衣裳都遮不住的气质！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你们要是不把自己弄得脏一点，人家肯定一眼都能识破你们——”泥巴嘴巴一张，滔滔不绝的话蜂拥而来。
“我抹！”司颜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打断了泥巴的长篇大论。
说着，司颜接过泥巴手中的土，认命地拍在自己脸上。
凌衣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也在地上抓了一把土，跑到司颜面前：“我来帮你！”说着便往他脸上招呼了过去。
司颜挡住凌衣的手：“你先给你自己抹吧！”
凌衣不理，拿着一手土执意要往司颜脸上凑。司颜无法，顺手夺过凌衣手中的土，劈头盖脸拍了过去。
凌衣顶着一脸土，撅着嘴，跑到明黛面前，撒娇道：“明黛~~司颜欺负我，你帮我揍他好不好？”
“……”明黛无奈。
泥巴此刻只想戳瞎自己的双眼，这些贵公子和小姐们就那么难伪装吗？就连穿破衣服弄脏脸都不行！难不成那些说书人和戏台子上讲的什么女扮男装行走江湖、公子小姐穿着小厮丫鬟的衣服浑水摸鱼都是假的？
咦？不对！
泥巴仔细观察了一下，明明那个红衣女孩和他们一样，都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况且那个红衣女孩相貌要更上一乘，可为什么他之前总是忽略她呢？特别是现在，红衣女孩即使没有弄脏自己的脸，他一眼望去还是会忽略掉她出色的脸，觉得她就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乞丐。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如此想着，泥巴也就问出来了：“你们不觉得，这个女孩不管是穿着之前的红衣还是现在的破衣，都不惹眼吗？或许你们应该学着她，自己想办法遮住自己的气质。这样你们就算不往脸上抹泥，别人也不会再注意到你们了。”
明黛闻言诧异地看了泥巴一眼，没想到他观察力这么敏锐，居然这么快就发现了。没错，为了不让自己的相貌惹麻烦，她一直都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除非是有人把目光锁定她，或者跟她很熟悉，怎样也忽略不掉。否则不管她长相如何，穿衣打扮如何，其他人都会下意识忽略掉她的存在。
凌衣和司颜齐齐望向明黛。
“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明黛道。
凌衣和司颜恍然大悟，是这样啊！
凌衣和司颜尝试着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遮掩了自身的气质。
看着原本即使穿着破衣烂衫也依旧气势逼人的司颜，眨眼间就变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乞丐，别说惹眼了，走在路上都不会有人多看他一眼。泥巴心中震撼之意不可谓不大，这些人到底什么来头？早知道他就不揽这个麻烦了！
凌衣也成功地变成了一个不打眼的小乞丐：“这样总行了吧？”
“哎，你们到底什么人啊？”
“我叫凌衣，她是明黛。”凌衣说着，又指了指司颜：“他是司颜。”
“不是问你们名字。得！我也不问了。”秉着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的原则，泥巴不再多问，他顿了顿又道：“我叫泥巴。”
“泥巴？哪个泥巴？”
泥巴赫了脸，指了指地上的土：“这个泥巴。”
“噗——”凌衣憋不住了，咯咯笑了起来：“你为什么叫泥巴的名字啊？起个自己的名字不好吗？”
泥巴羞恼道：“管那么多做什么？我爱叫这个名字不行啊！”
明黛看出了泥巴的窘迫，悄悄扯了扯凌衣，轻轻摇了摇头。
凌衣停下笑，想了想道：“嗯……这个名字，也挺有特色的，能让人一下就记住，也……还蛮不错啦！”
“真的？”
凌衣昧着良心点点头：“真的。”
泥巴暗暗松了口气。
“好了，那些人追不上咱们，估计也已经走了，咱们出去吧！”
“泥巴，那些人为什么要追你啊？”
“呃……大概是因为……我拿了他们的衣服吧……”泥巴有些心虚，连带着声音也越来越小。
“这些衣服是你偷的？！”凌衣惊讶了。
“什么叫偷？我那是叫借！”泥巴梗着脖子狡辩，没过一会儿又泄了气，解释道：“呃……好吧，是偷。我也是没办法，我只有身上这一身衣服，实在找不来其他衣服给你们换了，只能去一些农户家偷了这几身衣服回来。正准备走的时候就被抓了个现行，那些人就联合起来追我了，后来……你们也知道了。”
凌衣不明白，就几身衣服而已，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地来抓人吗？更何况这衣服还那么破，丢了便丢了，再做几身便是。
“不就几身衣服嘛……为什么……”
泥巴叹了口气，这些千金小姐们啊，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看这些衣服上的补丁就知道了，那些农户一人也只有两三身衣服可以换，被我一下子偷走了三身衣服，虽然是不同家的吧，但是一身衣服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很重要了，他们不来追才怪！”
“为什么啊？衣服丢了再买再做就是了。”
“他们就是没钱买布料做衣服才这么重视自己仅有的几件衣服的，要是有钱的话，谁还会穿打那么多补丁、那么破的衣服？”
“哦……”凌衣不再说话了。
“对了，你们换下来的衣服呢？不会扔了吧？”
“没有扔……只是……嗯……被我们藏起来了。”凌衣犹豫地撒了个小谎。她没办法说她们有纳戒，放进纳戒里了，只能撒谎说藏起来了。
看着凌衣吞吞吐吐的样子，泥巴也知道他们有事情瞒着他不想让他知道了。也罢，反正也就萍水相逢，路见不平帮他们一把罢了，管他们有多少秘密，都与他无关。
“咕噜——”
沉默的气氛里，这一声异响实在引人注意。
泥巴尴尬地看着他们，摸了摸肚子，又挠了挠头。他自中午那一顿到现在都没吃过任何东西，也难怪他的肚子发出抗议了。
“你这是……饿了？”凌衣看着他的肚子，他们很小就辟谷了，已经很久没有尝过饿肚子的滋味了，乍一下看到有人饿的肚子咕咕直叫，不免有些好奇。
“咳，那个，现在已经很晚了，该吃晚饭了，我去找些果子来，我记得这附近有野果子树的。”泥巴说着就往外走去。
忽然，泥巴脸色一变，这不是他熟悉的那片树林！刚才司颜只顾往前跑，泥巴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跑到哪了，树林环境都差不多，他之前也没注意，所以导致他到现在才发现。
“司颜是吧？你刚才是从什么方向跑过来的？”泥巴一脸严肃地问司颜，要是司颜记得方向还好，要是不记得了……那他们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司颜朝四周看了看，发现他也辨不清方向了，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四周环境都差不多，我也记不得了。”
泥巴叹了口气，又问明黛和凌衣：“你们还记得吗？”
两人齐齐摇头，刚才光顾着跟着司颜跑了，谁还记得方向啊！
“咱们来的时候肯定有脚印，顺着脚印走，肯定能回去！”凌衣信誓旦旦地说。
他们找了一圈也没发现他们来时的脚印。
“这也太奇怪了，咱们来的时候或多或少肯定会在地上留下些脚印的，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啊！”凌衣颦着眉，睁大眼睛，企图找出些痕迹来。
泥巴瘫坐在地上：“别找了，找也没用，咱们啊，可能是遇到鬼打墙了！”
“什么是鬼打墙？”
“就是咱们现在走不出去了！可能咱们来的时候跑得太远了，这片树林深处有什么谁也不知道，一般齐源镇上的人都不会过来这片林子，即使是有事需要来这边，也只会在这片林子的最外边，根本不会深入这片林子。”
“听说这片树林最里面很是邪门，进去的人不是没出来就是出来以后疯了。按照咱们现在这个情况，最好呢，就是呆在这里别动，以免遇到什么危险。等到天亮，天亮了以后我辨辨方向，估计还能出得去。”
明黛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处观察他们，她不动声色地放出灵识，覆盖在他们四周。只要周围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躲不过她灵识的探查。
明黛猛地对上了司颜的视线，司颜好像也发现不对劲了，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明黛冲他使了个眼色，又微不可查地摇摇头，示意他别轻举妄动。
这东西能躲过她的灵识，怕是也不简单。
凌衣转了一圈又一圈，还在坚持不解地想要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泥巴坐在地上，无聊地用小树枝划来划去，不时仰头看看连一颗星子都没有的黑色天空。
司颜走到明黛身边，和她并排站着，又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个东西好像十分有耐心，一直都没露出什么破绽，依旧在暗处潜伏着。
这时，明黛开口了：“这么晚了，大家也都累了，反正离天亮还有很久，留一个人守夜，其他人就先休息吧。”
“我来守夜吧。”司颜接过话。
“这里我最大，还是我来吧，你们娇生惯养的，还跑了那么久，肯定都很累了，你们先睡吧。”泥巴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不容拒绝道。
“我——”凌衣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明黛无声地冲她比了个口型：有东西。
凌衣立马表示明白，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啊——好累啊，不管了，我要去睡觉了。”说着便走到旁边的一棵大树下，靠着大树坐下，眯上了眼睛。
明黛微微勾起了唇，真上道。
“你们还傻站在那干嘛呢？赶紧去睡觉！小孩子家家的睡不好可是会长不高的！”
司颜瞥了泥巴一眼，你也不比我们大多少，顶多十四五的样子。算了，为了不破坏明黛的计划，就假装自己听不见好了。缓缓走到凌衣身边，坐下，开始假寐起来。
明黛跟着司颜走到他旁边坐下，闭上眼睛，将头轻轻靠在了司颜肩上。
司颜身子蓦地一僵，不由自主挺直了腰背。
明黛悄悄在他手上写：放松。
司颜感觉手上痒痒的，一直从手上痒到了心里。明黛的指尖微凉，软软的，划在他手上却让他感觉很是滚烫，让他不由自主想要抓住那只作怪的小手，感受它滑腻的触感……呸呸呸，想什么呢！司颜暗暗唾弃自己的龌鹾的想法。
泥巴丝毫没有感觉到司颜的不自在，走到他们附近的一棵树下，倚着树发起了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