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风寒料峭的正月初十,年味还未散去。“天寒色青苍,北风叫枯桑。厚冰无裂纹,短日有冷光。”万木依旧凋零,坡上更不见青青草,只有一丛丛被寒冬侵蚀得枯黄的芦苇在风中瑟瑟作响,所剩无几的芦花随风飘舞,显得势单力薄,又无可奈何。虽然春节过后花花草草还没有恢复往日俏丽的容颜,一样的阳光,普照苍茫大地,总有几许温暖。麦子们正安分守已地在麦田里打盹,全然不顾大自然的冷漠,与其同在的油菜则多少有点弱不禁风,那就苫上一些稻草吧,权当御寒的冬衣。
虽然是春天,但天气异常的寒冷,气温在零下十几度,恰好春节前下了一场大雪,雪一融化,地面结上一层薄薄的冰,而河面却厚可行人了。
然而,再冷的天气对于淘气的男孩来说也是无关痛痒,怎么也减不了玩耍的兴致与乐趣。而此番时节的乐趣就是用木疙瘩做成“黄牛”,放在光滑的冰面上用鞭子抽打它,“黄牛”如陀螺般旋转,就是苏北的传统民间游戏“抽黄牛”了。
今天正是新学期开始的日子,巧云在大队学校上完了两年的初中,聪慧而上进的她自然是名列前茅,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公社高中。公社中学离巧云家十几里路程,要路过三个村庄、几座小桥和打谷场,步行一个小时左右。
早晨,巧云挎着自己做的红书包,怀揣着录取通知书和母亲给的五元钱学费,踏上了上学之路,道路虽泥泞,心情却很愉悦,穿过了小村庄,跨过了独木桥,越过了打谷场,到了学校。只见学校大门朝南,铁门门楼上挂立着***像,下方是“***万岁”五个大字,左侧是吴桥中学的木匾。
穿过校门,映人眼目的是八幢平房校舍,高矮不齐,排列错落。空地上间杂地生长着不知名的花树,一片衰残景象,尚有点点薄雪残留,与屋顶和球场、空地上的成片的白连成一片,在太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十分剌眼。日头升高,校园也渐渐热闹了起来。
巧云来到自己所属的高一(三)班,一进教室,就看到了黑板上写着的:“欢迎新同学!”
几个粗大有力的大字,讲台上围满了报名登记的同学,中间则坐着一个戴着眼镜,身穿灰咔叽布上衣的四十多岁的男老师,正在给核对录取通知书的报名同学花名册打记号,开五元钱学费的收据。巧云见同学们报名的人差不多了,从包里掏出录取通知书和学费放老师的面前。看到录取通知书上沈巧云的名字,老师不急不慢将眼镜向上推了一下,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拿着巧云的录取书同花名册核对了了一下,然后打了勾,带有一口上海腔的语调问道:“你是沈巧云?”
巧云腼腆的回答:“老师,我就是沈巧云。”就算是认可了巧云的高中生身份。老师将学费收下并开了收据,巧云拿着收据到教务处领书本,课本有语文、数学、物理、化学、政治等课本。拿到崭新的课本,巧云心中有着一份说不上来的亲切与感动。
今天是报名领书的一天,领取完书后,巧云便肩挎书包急匆匆往家中赶。刚出校门,便听到后面有个人问道:“你今年也上高中一年级?”
回头看去,有一个长相憨厚的男孩同样挎着黄书包,正滑着泥泞快步往前赶。腼腆地回答说:
“是的。”
“我也是今年报名的学生,在高中一年级二班。”
巧云这才鼓起勇气仔细端详了一下男孩,一米七左右的身材,国字脸、大眼晴,双眼皮,憨笑的脸上透着一份亲切。全身着灰色的补了又补缝了又缝的工作服,脚下是一双草编的棉鞋,却也干净整洁,全身上下流露着一份精神气,显得很有活力。
“你叫什么名字?”
“沈巧云,家住在燕子角大队第三生产队,就在前面村庄,高中一年级三班。”
“我叫耿彪,家住在新北大队第二生产队,我路过你们队”。
就这样从认识到熟悉,两个人边走边聊,当要过到一个由木桩组成的的五六米长左右的小桥上时,看着颤颤巍巍的湿滑的桥面,早上来的时候桥面上泥土冻上,走上去还可以,可是由于太阳的照耀加上来来往往的行走,桥面显得湿滑了,当巧云看到桥面这样有一丝害怕,有心想让耿彪先过去,等一会儿耿彪过去自己再慢慢过桥,可心细的男孩还是看出了巧云的心思,便大大咧咧地向巧云伸出了手。
“来,我帮你一块过去”。
巧云不好意思,脸一下子红了,望后退了一步,耿彪便笑道“不要紧,我挽你过桥不要怕”。
巧云更是过意不去了,脸上有种辣辣的感觉,犹豫了一下便拉住了耿彪伸了半天的手。就在两手相触的刹那,全身好想过了电一般,一股热流席卷而过,巧云忽然感到一阵眩晕。过了桥后,急忙松开了手,连声谢谢都难以说出口。就这样,不知不觉来到了巧云家方向的一个十字路口,两人就要分手了,到底还是耿彪先开了口:
“明天,我在这里等你?”
这时巧云倒好像来了勇气:“不要麻烦了,今天谢谢你了。”说完向家的方向走去,寒风正劲,可脸上那份潮红与热辣的感觉却始终无法褪去。等跑远了却又忍不住地又回头看了一眼,耿彪早已离去,但似乎那个熟悉的长着一棵破败的槐树的村口,变得可爱了起来,突然有了点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