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瓦塔尔法海姆,熔炉之城。
这里是擅长锻造的矮人聚集的城市,这里一直没有人来支配这里,而民风却也相当淳朴彪悍,对待来锻造武器的外族人,他们相当的热情,这里环境恶劣,但耐受力出色的矮人们却不嫌弃这里土壤的贫瘠,于是他们便接到了来自上天的馈赠:他们在这片地火喷涌的土地上找到了数之不尽的珍稀矿藏,于是矮人先祖们在这片宝地上建立了一座雄城,他们发展出了极其发达的冶炼和铸造技术,结合魔法阵的镌刻,于是便能用最少的能量达到最大的破坏效果;矮人作为这一技术的唯一的开发者与之一的继承者,其制造的武器受其他种族的青睐。
矮人运用大地的力量,能用于增强自己肉身的力量,所以,他们可以更加优于其他种族的锻造手段,使之更加坚固耐用,同时再加上矮人才拥有的那种恐怖的精准性,叫他们在镌刻的时候可以镌刻更多,更复杂的魔法阵,这就是矮人熔炉之城仍屹立至今的理由。
但矮人生性热爱和平与商贸,他们会有修炼的强者,但大多性情豪爽,好打抱不平,强大的他们,成为游荡在这方大陆上的游侠。
这片热土,被两双兽皮靴子和四只强有力的兽爪踏了上来。
安德烈斯眼窝深陷,眼神里满是疲倦与迟疑,这个母亲,真的是那个将他搂进怀中的女子吗?
他现在不敢闭上眼睛睡去,否则,他的耳边全是那些跟他一般的民众穿越时间的惨嚎,繁华的都市在母亲和那位强者的举手投足间被犁了一遍又一遍,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惊慌,本来拥有幸福的人们,在此刻被夺走手脚,或是......生命。
多兰发觉了安德烈斯那恐慌的状态,他像极了受惊的小兽,多兰张口欲言,却咽回去一遍又一遍,许久,她有些小心翼翼的发问道:
“还好吗,安德烈斯。”
安德烈斯眼神恍惚,空洞而没有焦距,行尸走肉一般看向多兰,没有了往日的漫不经心与玩世不恭,木然说道:
“我不知道。”
多兰愈发犹豫,却还是有些急切的问道:“所以到底是怎么了,安德烈斯,我......现在很担心你。”
安德烈斯苦笑不已:“您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毕竟亲手了结生命,您身为一个拥有正常知性和理智的生命,肯定比我难受。”
多兰顿时沉默不语,但他们要活着,就不得不跟那位女王上演一出充当冷血杀手的戏码从而更快的逃之夭夭,从而脱离逍遥阿萨神族的法外。
一切都为了苟活罢了,一切都为了能卷土重来。
于是百万平民付出了生命,来为这两个半神想要活下去的念头成为了摆在祭坛上的祭品。
这里面有混血,有强者,有普通的纯血族人,就这么脆弱的死去。
“于是便只能满身罪孽,在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走到这片以人心构筑的熔炉。”
在城内,那个今早离开尼德威阿尔的矮人老者,手举一根烟枪,吐出缥缈的烟霭,飘飘然继续道:
“用火焰洗礼在尘世犯下的罪,用生命肥沃来年的春泥,背负死去的亡魂,在另一方水土赎罪。”
老人的眼神浑浊无比,各种情绪交杂反复,将那双饱经沧桑的眼中世界搅了个天翻地覆。
矮人推开那洁净的小门,佝偻的背显得那么苍老,在这一刻,他仿佛真的变成了历经了生命末路的老者。
他颤颤巍巍的来到前房,这里是首饰铺。
据说这个房间里时时闹鬼,却没人知道这间商铺什么时候建成,也没人明白,这间商铺,为什么会突然开门。
他想起那个人淡淡的微笑,刚刚的沉吟,仿佛都找到了解释。
所以苦笑道:“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
多兰和安德烈斯走入了这个不设防的城市,这个拥有与暗灵王城截然不同的繁荣的城市,民风淳朴的矮人们,自发的维持着秩序,虽然街道到处都是凌乱的店铺,但安德烈斯却不知为何感觉在这混乱中透着一股诡异的安定和解脱——也许是终于到了一个人多眼杂,可以大隐于市的地方了。
多兰看到安德烈斯那如释重负的表情和昏昏欲睡的精神状态,终于意识到这些对一个混血没有修炼能力的孩子来说太过劳累,这个生下了孩子,却没有照顾孩子的意识十足十的半神强者,在当母亲这方面,却是个彻彻底底的弱者。
剑齿虎尼格鲁早早发觉了安德烈斯的糟糕状态,用爪子轻轻地拍了一下他,温顺的示意安德烈斯趴到它宽阔的背上,好好休息一番。
安德烈斯根本就不顾及什么这家伙驼不驼得住的他了,他把自己淹没在这大猫厚重又温暖的毛发中,渐渐睡去。
多兰再次感到了那令人痛苦的无力感,身为一个母亲,只能看着孩子面对杀戮的冲击,甚至于,这场屠杀本就是她的主演场地,尼德威阿尔为了尽快摆脱阿萨神族的追查,也不想得罪多兰这位横击了阿萨神族七长老卡尔的半神,否则,就不是死了一百万余的族人的事情了,而是......灭族!
她连自己都无法平息这种愧疚与悲哀,根本就没有办法面对已经因为这件事不敢面对她的儿子。
母子,相互爱着,彼此间却仿若横亘着万水千山。
他们从未如此相互了解过;而他们也从未相互了解过。
矮人老者眼中猛地冒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精光,猛然看向多兰来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轻笑道:
“你终于......还是来了,可怜的家伙。”
接着,他如同往常一般锻打着那精美的黄金饰品,流光溢彩的吊坠,在老人面前静静漂浮,被他随手扔进闪闪发亮的半成品堆里。
每一件都巧夺天工,叫人感觉这并不是一个生物的手笔,因为没一个生物能拥有这样精准的手法,然而,却被这个老人以一种相当不负责任的态度扔进了那小堆的半成品中。
老人苦心孤诣的埋头在锻造中,用砂制的勺子捞起通红的液体——那是融化了金子,灌进组砂质的模具中,砂质缓缓的流动着,塑造着其中物体的形状,老人静静等着其中的璀璨绽放时刻,那就是彻底冷却的时刻。
许久,砂子缓缓流动,托举出一抹金色的托架,老人终于开心的笑了。
因为,他终于锻造好那个东西的托架了。
金色的飘带环抱着虚无,质软却被能量强化过的金子逐渐蜕变成坚硬的土黄色,但却没有失去金属的光泽,仿若举起整个世界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