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天龙殿上1
无名原本体力就差,身体素质也比其他人低一等,此时还背着重重的断刀,自然是跑得满头大汗,但心想可能又有人要死在魔教徒的手下,莫名的责任感就又促使他停也不停地向那个方向追去。
九龙山和欣晨茶铺之间,隔着一片林子。无名毫不犹豫地穿了进去,奔跑之间,听到头上有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响,抬头望去,却见韩文修在自己上空的树与树之间跳跃前行,比自己奔跑的速度不知快了多少。
韩文修似乎注意到了下面大汗淋淋的无名,不禁用得意的语气说道:“嘿嘿,傻眼了吧?从山里出来的小子,这是修真者惯用的跳跃之术,像你那样跑,要跑到什么时候?”
无名生性倔强,哪里会甘愿示弱?他又见了一把力气,但韩文修说的不错,这样的奔跑,是绝对不可能快过跳跃前行的。
韩文修在无名前面的一棵树上停了下来,摇摇扇子,居高临下地说道:“这样吧,既然你资质那么好,我跟你打个赌怎么样?我把跳跃前行的方法告诉你,你若是像学拒绝一样,当场学会了,那就算你占了便宜,学到了本事。若是你输了……”韩文修嘿嘿一笑,道:“你就帮我追欣晨!”
“文修,别玩了,都有人快死了,你还有心情打什么赌?”无名也停下来,仰望着得意洋洋的韩文修,一脸焦急地说道。
“你急什么?那么点点黑气就把你吓成这副样子?兄弟,你不会就怎么点胆子吧?而且,你又怎么知道有人要死了?”韩文修不以为然地说道。
“不是……”无名眉头深锁道,“是一种直觉,直觉告诉我,有人快要死了……快,来不及了!把跳跃前行的诀窍告诉我,我们现在就得赶过去。”
韩文修叹了一口气,道:“真没劲!好吧,那我告诉你,你学不会可不准怪我啊!当初我可是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学这个呢!方法是:将真气聚在脚底的涌泉穴和膝盖上,重心往前,然后用全部弹力纵身一跃,每跳一下,就要聚一次气,这样才能持续不断地跳跃前行。内力浅的人,跳一下,大概只有一丈来远;像我这样稍微高点的,能有个两三丈……”
韩文修还在那叨叨,往下一瞥,却已不见无名人影,回头一看,无名正以每下两三丈的速度在树和树之间跳跃前行,将自己落在了后面。他连忙跳跃赶了上去,脸上惊讶的表情却还没有褪去。
“你又学会了?”韩文修在半空中问道。
“看上去是吧!”无名淡淡地回了一句,目光却一直盯着九龙山山脚下的那片异色,随着熏风吹随,黑气渐渐淡了下去,如果直觉没有出错的话,再不过去就要晚了。
两人从这棵树跳到那棵树上,又从那棵树跳到另外一棵树上,无名模仿着韩文修,动作居然马上由生疏进步到了熟练,韩文修在一旁看到,早是将其惊为天人了。
其实无名根本没有练过什么“运气、聚气”之类的基本功,只是反复阅读着大娘规定他每天念上十几遍的那几本书,一连十几年,内容看似没有什么用处,但在大娘教他“魔诱术”时,他表现出了惊人资质和模仿能力。那法术大娘只演示了一遍,他就一模一样地使了出来。
没有学过打坐、运气的他,竟然熟练地运用了真气,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觉得,和那几本大娘让他反复阅读,已经倒背如流的经书有关。因为每当他念诵那些经文时,就会有一股先天之气游荡与全身上下,感觉畅快无比,也许这便是韩文修口中所说的“真气”。
许久,两人跳跃来到了九龙山山脚之下,那周围一片,都是空荡荡的草地,此时昏黄,已无游人来往。无名朝前方看去,黑气已经差不多散去了。数十丈外,是洪震天的背影,正蹲在那里,所蹲之处,仍然有淡淡的黑气漂浮。
无名正想开口叫他,忽然发觉两个一百一黄的身影由东面疾速飞来,风声震耳,连洪震天也不禁抬头望了望。
“好快啊!”韩文修从未见过这么快的速度。
“是她?”无名仔细看了一下,前面那个黄色身影正是早上偷走钱囊的那个“女盗圣”沈月柔,她正伏着身子飞行,速度之惊人,已然在空中留下一道道虚影。而后面那个白色身影,则是一个穿着道袍的少年,脚踏一柄泛着青光的仙剑紧跟与沈月柔。
“奇哉奇哉!洪会主、女盗圣都聚在此地了,还有仙剑!啧啧,能将仙剑驾驭得如此纯熟自如的,恐怕是万松派弟子无疑了!”韩文修一边摇头啧啧,一边用扇子敲打着手掌。
沈月柔快速飞行,后面白衣少年紧追不舍,两人在空中兜了好几个圈子。几次沈月柔都险些被追到,却又机灵地调转方向将少年甩开。渐渐,他们俩察觉到了地上的人,沈月柔大喜,逐渐降低高度,飘飘而下,兴奋地向洪震天跑去。白衣少年也随即跟了下来,离地三尺之时,仙剑化为几道青色光华,收入他背后那精致的剑鞘之中。
无名和韩文修两人还没有搞懂情势,也连忙向洪震天所蹲的地方跑去。赶至跟前,只见那黄色的苗条娇小身躯正躲在洪震天的一侧,抓着洪震天的肩膀娇声叫道:“洪爷爷,你也在这里啊!快救救我吧!这万松派的臭道士追了我几天了,本以为在荒河城甩开了他,今天中午却又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追我追到现在!简直……简直就是个大变态!”说完,还不忘给那白衣少年做了一个大鬼脸。
“你这妖女少在这里胡扯!洪师叔,是这妖女偷了我的画轴,才害我从万松山追到此间。”那男子怒视了一眼沈月柔,道,“妖女,你若再不将我的画轴还来,我便不客气了!”
无名和韩文修在一旁看得呐呐,“洪爷爷”、“洪师叔”,感情他们几个都认识!
沈月柔小嘴一撅,从洪震天身后站了出来,冲那少年瞪眼道:“我就不还,就不还!怎么了?你还能杀了我不成?小心我告诉你那二愣子师父莫邪,你在外面欺负柔弱女子!”
“不许侮辱我师父!”白衣男子又怒喝一声。
沈月柔“哼”了一声,不经意看到无名,便认了出来,乌云堆积的脸上居然因此有了一丝喜色,道:“是你?大呆瓜?”
韩文修在一旁见无名被称为“大呆瓜”不禁偷笑了起来。无名“哼”了一声,反驳道:“我才不是大呆瓜呢!”
“哎呀,不管啦!这个臭道士欺负我,你帮姐姐我教训他!”沈月柔朝无名一笑,道。
无名一笑,心想:这女子早上偷了我的钱包,现在居然还敢这样跟我说话,真是奇怪!不过,他并没有因此生气,反而越来越感觉沈月柔可爱了。
气氛突然陷入了沉静,那白衣少年似乎早已察觉到了洪震天的不对,低头仔细一看,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沈月柔见白衣少年的表情奇怪,便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也朝少年目光的方向望了望,顿时脸色大便,“啊”地一声尖叫起来。
韩文修和无名也连忙赶过去一看,洪震天的手里,正捧着一具尸体。
今天发生了太多稀奇古怪的事情,韩文修被惊呆的次数不少了,刚刚还在心里暗暗说道:千万不能再如此吃惊了。但现在,他还是惊得呆了。不是因为眼前这具尸体,而是无名准确的预言……果然有人死了。
死者是个中年男子,眼皮已经被洪震天给合上,但脸色已经发青,嘴唇也是紫色,就连挂在嘴角的那丝血也是一种深深的黑色,那个样子,就像是刚刚从棺材里跳出来的僵尸一般恐怖。也怪不得沈月柔会尖叫了。
“又有人死了……”是洪震天沉重、自责的声音,“也许我再早来一点,就能救到他了。”
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出了悲伤的神色,低头为那死者默哀。虽然与这人非亲非故,但死在自己面前,出于对死者的尊敬和人性的善性,这些悲伤也是需要的。
洪震天这人,责任心极重,前段时间他孤身一人在南荒打击日月教势力,这次回来,便是因为听说了荒河城的这五起袭击,才想要阻止伤亡继续发生,然而,此时死者就躺在他的怀里,他却没能阻止死亡的发生。
“我最终还是没能救到他……”洪震天静静地说道,努力用真气让声音不要颤抖,但眸子里流露出的伤痛,却是无法掩饰,“他就死在我的怀里,就这样死去……”
“洪师叔,人死不能复生,您节哀顺变。错的人并不是你,而是凶手,眼下紧要的,也不是自责,而是找出凶手,为这死者讨回公道!”那白衣少年在一旁劝道,言语沉稳,有一种不是这年龄所会拥有的成熟,颇有兄长的气度。
“找出凶手?哼!”洪震天突然暴吼起来,“太明显了!这起袭击和其它五起是有关联的!凶手就是日月魔教的人!”
说完,他将尸体翻了一个转身,众人大吃一惊。死者的悲伤,有三道长一寸多、深四分的伤口,那伤口深处已经发黑,稍微浅点的地方是深深的紫色和青色,看得出,凶器上应该带有剧毒,身体才会有如此反应。
“手段如此毒辣,想必就是魔教的人所为的了。”那白衣少年轻轻道。
“哼!这样的事,却刚好发生在九龙山山脚下,未免也太巧合了吧!此事必然与九龙帮相关,我一定要亲自上去问个明白!”洪震天怒道。
白衣少年沉吟了片刻,觉得也有道理,但生怕洪震天一时冲动,在九龙山上惹出什么麻烦,于是提议道:“师叔,此事极有可能是魔教所为,关联甚大,多一个人帮忙,便是多一分力,不如我与你一同上去如何?”
洪震天点了点头,道:“俊逸说的不错,这件事不仅是修真界的大事,也关系到百姓的安危。你们几个都是修真者,也算是这件事情的见证人,在事情查清楚之前,最好还是随我一道,若是你们出了什么岔子,我可又要过意不去了。”
“什么!”突如其来的惊喜让韩文修不顾形象地叫了出来,“我们……我们真的可以去九龙帮的总坛吗?”
“你不想去吗?”洪震天皱了皱眉头,道。
韩文修之前还因为害怕自己的父亲而有些犹豫,但一听可以上九龙山去,之前种种都忘记了。无名在一旁讲他的脸色看得一清二楚,心里想些什么也都猜透了,便道:“他会不想去么?只是兴奋过头了吧!”
韩文修笑了笑,但看到那具可怜的尸体,脸上又蒙起了一层同情,道:“那……这里这么高,我们要怎么上去?”
“你这个人真好笑!洪爷爷道法高深,区区九龙山算得了什么?爷爷想上便上,想下就下,就像爬楼梯一样简单!”沈月柔还是那凶巴巴的口气。
“我问你了吗?”韩文修哼了一声,反讽道。
洪震天此时的心情十分烦乱,只将这几个小毛孩的对话当作是耳边风而已。他将挂在腰间的一个酒葫芦摘了下来,随手掷在空中。那酒葫芦似乎是有灵性一般,居然悬空旋转起来,并不落地,里面的酒水发出瀑布一般的声音。洪震天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咒语梵唱间,酒葫芦还在不断地旋转,只是每旋转一圈,体积就变大一点。待他停下念咒时,酒葫芦已经有两个人那么高了,悬空横躺在众人面前。
沈月柔和那个被洪震天叫做“俊逸”的少年神情自然,但无名和韩文修两人,却已是目瞪口呆。只听韩文修不断嘀咕着“见识了,见识了啊……”
“上去吧!”洪震天连同那具他抱着的死尸虚影一闪,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酒葫芦上面。
白衣少年纵身一跃,也跳了上去。
沈月柔点了一下呆若木鸡的无名的脑袋,道:“大呆瓜,上去啦!”
说完,也不等无名反应,便携起他的手往酒葫芦上一跃。无名一惊,自己已经坐在了上面,感觉屁股地下面那离地三尺的酒葫芦一沉,但又立即稳住。
剩下韩文修一个,也深呼吸了一口,纵身跃到了葫芦上,和无名不同的是,他是用双脚踏上去,酒葫芦一沉一稳,让他东倒西歪,差点掉将下去。沈月柔见韩文修好笑的样子,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爽朗的笑声也缓和了一下这尴尬、悲伤的气氛。
见所有人的就绪了,洪震天便随意将手一挥。无名和韩文修这两个没有什么飞行经验的人感到身子一轻,望下看去,地面竟离自己越来越远了……他们在慢慢升高。
此时正慢慢由地面上升的巨大酒葫芦,正是洪震天的随身法宝……“仙酿”。从洪震天修道开始到现在,已经使了三十几年了。光阴似线,也将这一人一物紧紧拴在了一起。原本便颇有灵性的神物法宝,追随了主人这三十几年,与主人的心思可谓是相融相会了。主人心情不好,“仙酿”升空的节奏居然也给人有一种伤痛的感觉。
比起已有过一次飞行经验的无名,韩文修是众人当中最兴奋的了。这种兴奋虽然不不溢于言表,却在他的动作中暴露无遗。他一会儿从这头爬到那头,一会儿从那头爬到这头,一会儿抬头仰望,一会儿低头俯视,就像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好奇地摸索着一切,抛开了以往的一切拘束,抛开了公子哥的身份与形象,重现那好奇的天性。
“仙酿”越来越高,再向下望时,已会产生阵阵恐惧,于是韩文修便不再东张西望,开始与众人闲聊。
洪震天的性格本是十分亲和的,但心情不好的时候,脾气也很臭。若换作是平时,他定会很高兴地与这伙年轻人闲聊唠嗑,不过此刻……他却默默无声地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