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很多职场新人，往往在受到委屈之后抱怨企业的处事不公，再次，我证明，的确是这样的。除开老员工欺负新员工的个别现象，这也是企业对于新员工的考察。企业往往在重用一个员工之前，会先打压一段时间，以考察这个员工能否担当重任。
——双木公司财务主管郭晨昀
————————————阿育王的凝视——————————
“司徒，你好好开车，去绍兴就两个小时左右的路程，我就不陪你聊天了。咱们赶过去吃午饭，下午你自由活动，晚上7点钟酒店见面。”冯华和陈辞心坐在依维柯的中排，“我跟小陈讲讲双木公司。”
“好嘞，那下午我自己出去逛了。”司徒一脸雀跃，这就是公司专职司机的好处了，只要按时定点到位，其它的时间都是自由的。
“爱哪哪去，晚上确认了酒店，你找过来就是了。”冯华说完就不搭理她了。
“师父，晚上再订酒店会不会太迟了，万一没有房间……”陈辞心觉得应该提醒一下，她可不想晚上睡车里，而且还有两个大叔。
“放心吧，我自有安排。”冯华随口说道。
“辞心，我们公司的全称叫双木服装品牌经营有限公司，前身就是鄞州服装厂。八十年代初，国营企业由于体制原因，开始亏损，于是转为私营，时任厂长的关耳，就是咱们现在集团的董事长关董，就集资承包了鄞州服装厂。”
陈辞心点了点头，这些历史跟欣怡姐说的差不多。
“当时国内并没有自己的男装品牌，市面上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欧洲男装品牌。那个年代，各行各业物质缺乏，男装行业也是差不多的，只要能够制造出来成品，不用管质量，拉到市场上都能卖得一干二净，就是有市无价。”
“师父，我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不过我是农村出来的，记得很小的时候我还见过粮票。家里人说，那个年代买什么都要有相应的票才能买到。”陈辞心记起了小时候在父亲的储钱罐里面看到的几张粮票。
“没错，所以，当时关董接手了服装厂以后，大规模裁减不必要的员工，而且员工经常加班，这样减少成本的同时又增加了产量。加上咱们宁波的红帮文化，在国内服装行业知名度非常高，当时销量非常好，工厂高速发展。
到了1985年左右，关董就成立了双木男装品牌，在全国招收加盟商，直到2000年这十五年间，是双木男装品牌最辉煌的时期，全国的专卖店一度突破五千家。九十年代，关董为了进一步扩大双木的品牌影响力，力排众议，以5个亿的现金拿下了当年的央视标王，那一年，双木品牌达到了巅峰。”
冯华没有继续讲述，似乎在想象当时双木品牌的辉煌景象。
“师父……”陈辞心的叫唤把冯华拉回现实，尴尬地笑了笑。
“你今天去仓库，是不是发现货车很少，仓库里面的货品堆成山？”冯华反问。
“是的，今天出货的车只有一辆。陈萍姐也在忧虑公司的货太多了。”陈辞心无法想象，当年那么辉煌的企业，现在这么冷清。
“像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如果不是男装行业里面的人，估计都没有听过双木这品牌了吧？”
“……”看着冯华无奈的眼神，陈辞心不知道该不该如实回答。
“九十年代末，很多加盟商都是带着现金，连夜自己开车来到仓库门口等着，当时只要公司有货，他们就要，都不用管什么货。
到了2002年前后，福建的闽派服装崛起，广派引入了大量欧洲设计元素，海派也更加注重品质与版型，京派保守但是更显庄重，市面上涌现出了大量的男装品牌，无论款式还是版型、质量，比起双木品牌都更加有优势，甚至价格更加便宜。
而同时期，关董把双木服装多年积累的资金，注入了房产、金融投资和新能源这三个板块，双木服装陷入了举步维艰的境地，如今，全国的专卖店只有一千家出头了。”
“那是不是主要原因出在了关董身上，是因为他把资金大量投资到其它领域？”陈辞心觉得这关董就是作死。
“那倒不是，关董把资金投到其它领域，从长远的角度来看，是明智的。现在整个双木集团旗下拥有200多个规模大小不同的企业，两家上市公司，效益都非常好。其中新能源这一块，已经成为某个领域的龙头企业。”冯华自然不会觉得关董在大决策上出现失误，但是，当时大规模抽调资金，确实导致了双木服装公司后来问题频发。
“哦……那关董真是个传奇人物啊。”陈辞心发自内心的觉得关董值得敬佩，白手起家短短三十年内就建立了一个巨型集团。
“你这小姑娘……如果运气好的话，你下个月可以见到他。”冯华神秘一笑。
“老冯，你是说这次订货会关董会来？”司马信源自然一直在听着两人的对话，这时候忍不住插嘴了。
“好好开你的车……今年公司这么大的变故，关董肯定会出席安定人心的——当然，这都是我个人的猜测。”冯华照着司机座位踹了一脚。
“好了，这些集团的事情你了解一下就好，说回今天咱们的考察，”冯华让陈辞心拿出了行程表，“我已经跟浙东公司的总代俞总电话沟通过了，今天中午，绍兴市区的两位负责人会先跟我们一起吃饭，谈谈大致的情况。下午带我们去市区的百盛、世茂广场和金帝银泰的三个网点具体了解情况。”
“嗯……师父，有什么工作你就安排吧。”这是第二天上班，就要跟加盟商地区负责人一起谈业务，陈辞心还是有些紧张的，毕竟，荣大昌的加盟商跟双木的加盟商相比，实力不在同一个层次。
“嗯……我知道你不了解服装，不用担心。你有什么不懂到时候直接问我，没关系，别怕他们笑话。咱们才是甲方，明白不？话语权在咱们这边，这次考察，对他们的利益比对咱们大，以往，他们求着咱们去考察都懒得搭理呢。”
陈辞心自然知道师父是在化解她的紧张情绪，但想到自己什么都不懂，心中就是不踏实。
之后，冯华教她要拍什么照片——无非就是商场或者店铺旁边的环境，正门的形象照，店铺里面的货品陈列照，还有营业员的形象照，陈辞心算了一下，一个店铺拍个六到八张就足够了。
当天正午时分，绍兴金帝银泰百货五楼，外婆家的一个包厢内。
“冯总，辛苦了……小陈，你好，你们先坐一会……”李葛招呼冯华、陈辞心入座，“先喝口茶。今天这包厢还是俞总上个星期托朋友预定的，要不还真订不到。”
“俞总有心了……李总、刘总，大家都是熟人了，就别忙活了。咱们中午随便吃点，下午去店铺走走，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冯华大马金刀坐下后，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陈辞心也坐下，“想吃什么自己动手，喝饮料的话自己去前台拿，跟李总和刘总不用客气的。”
坐在陈辞心对面的，是两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李葛在浙东公司分管市场运营，有点微胖，刘岩也是浙东公司的老员工，高高瘦瘦，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分管商品——陈辞心不知道商品有什么必要安排专人管理，按照她的理解，就是从宁波总公司进货，然后安排浙东公司的仓库把服装送到每个网点。
“小陈，你随意……”李葛人倒是随和，不像是作假，“冯总，下午咱们先看看楼下的这个店铺，然后去世茂广场，傍晚去百盛看看，怎么样？”
“嗯……行程你们安排就好了。既然来到了你们的地盘，自然客随主便。”
“这次你们来巡店，是真把我们高兴坏了……”刘岩瞥了瞥冯华，“前几年，咱们浙东公司可是要求了总公司好多次，一直都没人来过呢……”
“刘岩！总公司业务繁忙……别乱说话！”李葛皱着眉头打断了刘岩的话，但眼睛一直盯着冯华，显示出他内心跟刘岩的想法一样——总公司太不负责任了。
冯华喝了口茶，“你俩也不用一个白脸一个红脸唱戏了。浙东公司都成立了十几年了，咱们几个也算老伙计了……你们有情绪，我怎么会不明白。”
“冯总，是我嘴巴没把门，你别在意。”刘岩毕竟是职场多年的老员工了，赶紧给冯华续了杯茶，算了道歉了。
冯华没有客套，等刘岩回到座位，把手放在桌面轻轻敲了一下。
“既然话说到这里了，咱们也不用藏着掖着。今年宁波总公司的动作，你们也都听到风声了吧。”
冯华抬手向二人打了个停的手势，示意二人先不急着开口。
“直接跟你们说吧。在近年大环境越来越低迷的情况下，老庄连续五年搞得那一套动作，大家都心知肚明——站在总公司的立场，我当然持肯定的态度。但今天跟你们，我也说句公道话，确实是害苦了你们这些加盟商。道歉的话我就不说了，也轮不到我来说……”
“冯总，你这话说的。大家都是做生意，周瑜打黄盖而已。实话跟您说，庄总的那一套，浙东公司的大伙跟俞总也不止一次抱怨过，用俞总自己的话来说：当年，要不是双木公司，我老俞现在还是个摆地摊的，人得知足，得懂得感恩。”李葛苦笑。
“俞总是有大智慧的人，不容易。”冯华点点头，“话说回来，现在宁波公司的情况，关董比我们看得更加明白。庄总被撵走，马总上台，就是关董的意思。大批量老员工的辞退，像小陈这样一些新血液的注入，就是为了两个字——改革。”
“改革？……不瞒你说，开春以来，不仅是浙东公司一直在关注总公司的动作。私下里也跟其它一些加盟商联系过——冯总别怪我们，毕竟双木这么多年，一直稳稳当当的，今年这么大的动作，我们都心里没底啊。”刘岩扶了扶眼镜。
“冯总，我们作为加盟商，总公司的很多事情只能关注，也不方便直接询问，要不给我们透个底吧。你这两个字——改革。这不是说了比不说更让人心慌。”李葛上身前倾，整个人都快趴到桌面上了。
“不用急，这次来，巡店倒是次要，主要目的，就是要给你们吃一颗定心丸……”冯华看了眼停好车回到包厢的司徒信源，“这事下午找个地方好好聊，先吃饭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