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顾笙没有来。
慕云还在思考这个问题,看过他记忆的自己,很清楚他并非如此绝情之人,但……他始终没有出现。
那么,是因为他不敢吧。
他不敢看见苏意迟现在的样子,因为那会让他也将近崩溃。
他选择了逃避,但逃避是没有用的。
慕云要去找到他。
现在已经是放学时间,一般来说大家都是在进行社团活动,不过科学社最近也被封了(因为慕云的举报),桌游社没有活动。那么顾笙还能去什么地方呢?
慕云突然有种穿越的错觉,因为两天之前,他也是这么在找苏意迟的。
不过……
他轻轻叹了口气,只是回忆起他脸上的绷带,慕云就有一种非常不忍心的感觉。
他翻了翻自己的手机,想要看看能问些什么人。
要是以前,这种寻求帮助的消息,他也不会群发的,一般来说就是去问那几个可能帮得了他的人。
其中……有林靖涵。
但现在的慕云已经不可能找他询问什么事了。握着手机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非常久远的一件事。
那是,最开始入学,还在暑假的时候,青鸟没有成立,白虹他们来寻求帮助。
林靖涵给他的建议是偷偷的在所有节目结束后偷渡一场表演。
当时他们的确这么做了,不过琉璃补了一手手续,让一切都正规了起来。
可是如果没有琉璃呢,如果当时他真的让那三个小家伙偷渡表演,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慕云不敢相信。
现在反过来回忆,他才打心底泛起一股寒意。
那是一种隐藏的多深的恶意啊,像是一条毒蛇,在你完全不知时,狠狠咬上一口。
他没有犹豫多久,因为慕云很快意识到了什么。
如果没有猜错……也许他会在那里。
……
熟悉的天台,熟悉的黄昏,一个孤独的少年独自坐在天台的边缘,望着下面的一切,眼神中有些了无生趣。
不是失去对生的希望,只是单纯的,觉得无趣罢了。
“你,你果然在这里。”慕云推开天台的门,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
顾笙回过头,逆着光,但慕云依旧能看清他的脸,他对着慕云勾了勾嘴角,却是一副慵懒无趣的表情。
——但他的表情是如此悲伤,也许下一刻,他就会哭出来。
慕云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念头,仿佛存在在不少乙女游戏里常见的桥段,但是在对面那个人身上却并不存在。
“啧,你怎么找来的,那个童养媳告诉你的……算了,我很忙的,找我前先跟我的经纪人联系。”
“童养媳?经纪人?”慕云感觉自己的脑子一时有些跟不上了,不过跟不上不要紧,他已经很习惯了,所以直接抛开这些就是了。
“你……”不去看看苏意迟吗?这句话似乎有些过于直白了,慕云沉吟了一下,还是稍稍婉转了一点,“你们组合的解散最后期限,到今天为止了。”
慕云也是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的,这两天事情太多了,多到让他甚至没意识到这是三天内发生的事情。
“所以呢?”顾笙重新背对着他,挂在天台的栏杆上。
“这样,真的好吗?他现在的情况……”
“嗤,难道不好吗?”顾笙嗤笑了一声,“他现在的情况,我总不可能和他一起继续偶像活动吧,况且我是在他出事前提交的申请,还不会有什么抛弃伙伴的说法。”
他耸了耸肩,却让慕云特别的恼怒。
此时的顾笙,看起来冷漠无情,特别的让人讨厌,但慕云恼怒的却是,他明明不是这么想的。
有些人,害怕受伤,把自己缩进一个防护壳里,用尖利的刺对准他人。
“但是对于粉丝来说,这两件事太过接近,根本不可能分开来看,他们不会管什么先后顺序,只会认为你抛弃了组合的伙伴。”
“粉丝……”顾笙喃喃了一句,然后又是一个嘲讽的笑容,虽然他背对着慕云,让慕云看不见,但慕云还是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一切,“这种偶像游戏,对我来说也不过是个游戏而已,你觉得我真的会在意那些人的看法吗!”
“你真的不在意吗!”慕云靠近他,“如果你真的什么都不在意,那么你为什么不敢去看他!”
“我只是觉得没必要。”顾笙面无表情的转头,慕云直愣愣的看着他。
“为什么没必要。”
“我去看他有什么用啊,况且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他只是我以前心血来潮找的属下而已,我没有必要为他做什么吧。”
慕云扯住了他的衣领,顾笙微微皱了皱眉,从天台栏杆处下来,稍稍挣脱开来。
慕云没有松开手,但双手不由下滑,抓紧了他的衣服角,顾笙有些难受。
“我去看他了,但我不敢看……你应该知道的,你是……不一样的。”慕云的声音越来越低。
顾笙没有回答。
“承认……喜欢一件事,有这么难吗?”明明想要成为偶像,明明很看重粉丝,为什么要否认。
“其实你只是难以面对吧,如果你真的从没把他当成朋友,那么现在在这里做什么呢?”因为利用过对方的信任和依赖,所以反而难以面对现在的他。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坚持些什么,但那一定是些可笑的东西。”尊严?不,那只是好胜的面子而已。
“这些东西看起来多珍贵,那只是你还没有失去更珍贵的!”
“算我求你了,你必须要去看他。不仅是为了他,也是为了你自己!”
“逃避可耻,而且也是没用的!因为这一切,你自己都很清楚啊!”
“如果你真的觉得没有必要,为什么找给自己找这么多理由?这么多理由,真的有哪一条劝服你自己了吗!”
慕云简直想要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挂在天台外的栏杆上把他骂醒,可惜他力气不够大,而且太危险了。
顾笙抿着唇,突然拍开了他的手。
“你以为你有多了解我?这些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他似乎是生气了,话语中压抑着满满的怒气。
慕云却舒了一口气。
会生气就好,会生气,就说明……他说对了。
如果是不痛不痒的几句话,没有人会被轻易激怒,除非是每一点都戳中了他的心窝。
也许是那天的天气正好——虽然慕云也不知道黄昏时候暗暗的天空算不算好天气。
也许是那天的风景正好——虽然慕云也不知道天台往下看能有什么风景。
也许是那天的心情正好——虽然慕云也不知道自己这种初级的挑衅本事是不是真的激怒了对方。
但,顾笙开口了。
或许这就是告白天台的怪谈?
他冲着慕云,有一种无法克制的冲动,将他那些掩藏多年的心声一一吐露。
“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你以为你这种人的看法对我来说重要吗?”
“不重要吗?”
“呸!我讨厌他!我讨厌死他了!灵感,哈,天赋……凭什么,凭什么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比不上他。”
慕云心中一紧。
“那你之前为什么要和他组成组合呢?”
“我只是要利用他,利用那个笨蛋而已!”顾笙握紧了双拳,“他可以填补我的不足,这些还不够吗!”
“……我相信,你是认真的。”慕云看着他的脸。
“哈?”
“我相信,你的确这么想过。但这不是全部,否则现在的你绝不会这么轻易的和他解散。你完全可以做足不离不弃的姿态,以他的性格,为了不拖累你,肯定会主动提出解散吧。到时候没有谁能指摘你,但你没有这么做。”
“也许对现在的你来说,最后的温柔就是不再利用他,不在任何方面利用他,同情也好,能力也罢,这些都不需要了。”
“你在说什么,我说了吧,他对我来说一点都……”
顾笙冷冷的看着慕云,话还没说完,却看见慕云缓缓的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手机。
屏幕上,显示的是琉璃的电话号码,不久前被挂断了。
虽然是琉璃的号码,但是琉璃和苏意迟,住院在同一个病房。
“刚刚你说的话,那些利用他的部分,他应该都听见了。我是在“认真的”这一段之后挂断的电话。”
“也就是说,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完全了解你只是在利用他而已,就连我也不知道他之后会做出什么。”
“你疯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顾笙瞪大了眼睛,朝着慕云怒吼起来。
“我知道,但是现在的选择权在你手上,也在他自己手上。”慕云无奈的笑了笑,对于如今的自己居然做出这么阴险的事情,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有时候不用些暴力手段,是没有用的。
拦在他们之间的不仅是现在,更多的是成年的旧伤。
就算两个人都装作不知道,但存在的东西是不会消去的,如果不能从心底把这个结打开,那么这件事永远结束不了。
只是成功的几率……
“一半一半吧。”想起林靖涵的话,慕云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