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清苦苦忍着。她脸上的汗水不停滑进她的衣领,膝盖疼得从针扎一般逐渐变得麻木,眼泪也要控制不住地滴落下来,但苏清清只能在心中不停祈祷就让她快点晕过去吧。
突然,她听出了小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蹬蹬蹬地从小院的门口跑了进来,接着便对院里的众人说道,“少将军来了。”
小桃的声音仿似天籁,让苏清清的眼中又有了光亮。
院里的几人俱是一怔,接着果然见杨安走进了小院里,抱春几人连忙蹲身行礼。
苏清清一见“救星”到了,便立时就要起身。却未料她跪了太久,膝盖腿脚发软,微一动就向一旁倒去,‘啪’的一下,变成了个侧躺的姿势。
杨安本是向她走来,中途却见她突然横陈在地,下意识地便顿住了脚步,只微睁大了眼盯着她。
苏清清跪了半天,夏日穿的薄衫早已透湿,现在她侧卧着,双颊被晒得潮红,眸中莹莹带泪,发钗松散,腮边还粘着几丝汗湿的鬓发,好似一副女子被人怜惜后的娇媚模样。
杨安这少年将军虽已过了十八,正是婚配的年纪,但杨家家风甚严,杨安从小跟随父亲在军中操练,长这么大都一直还未沾染过女子。乍一见这样的苏清清,他不禁窒了一瞬。半晌,又喉结微动,这才回复了呼吸,脸颊却还是隐有绯红。
苏清清一不小心横摔在地后,自己也是一愣,抬眼瞧见杨安的模样,她自己反而也是羞得不行,就连手臂支撑着身体时也是微微颤抖,好不容易终于靠她自己的力气手忙脚乱地艰难站起身来后,却是更加衣衫凌乱,发钗歪斜,微微敞开的领口露出修长雪白的脖颈与一丝胸前的肌肤,在阳光下像是最美的羊脂白玉。
杨安呼吸都重了几分,立时背过身去,将一只手背在身后,对小桃吩咐道,“带她下去收拾一下,换身衣服。”
“是,少将军。”小桃颔首行礼后,便来到苏清清身旁扶着她一瘸一拐地进了屋里。
等到苏清清净了面,换了一身衣裳,重新由小桃帮她绾好头发再出来时,院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也不知杨安之后跟那杨婉儿说了什么,总之在苏清清不知道的时候,杨安已经把那位大小姐给送回了都督府。也许是为了安抚苏清清,临走时杨安还让那名叫青山的小厮来给苏清清带了话,说是明日他要带苏清清去周边郊外的一处庄子上骑马赏桃花。
这下可难道苏清清了。到庄子上看桃花啥的她是很开心,简直还有点受宠若惊,但骑马她可不会啊。
她之前倒是在厨房外听墙角时听说过,原主这个给杨安做妾的陈国长公主传闻是个文武双全的大才女,那骑射什么的应该也是不在话下吧。万一那杨安一时兴起,还要带自己去郊外狩猎怎么办?
苏清清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甚至连装病都想过了,但苏清清又舍不得真的把自己折腾病。
最终,只心一横。骑马就骑马吧,大不了说自己练怎么骑马也一并忘了,让他教教自己,说不定还能顺便拉进一下关系呢。
这般想着,苏清清便甜甜地睡去了。
第二日,是个大晴天。小桃不知从哪找来了一套淡粉色的骑装给她换上,紧身的骑装更衬得她纤腰盈盈,双腿修长有力,多了几分煞爽的英姿。
苏清清只简单地用了点朝食,便在院子里活动手脚,做拉伸运动,为骑马做准备。
结果,出发的时候到了也不见杨安出现,只小桃和青山把她请去一架低调的小马车里坐好便从角门出了院子,还是谁也没有惊动。
苏清清心中疑惑,但想来杨安应该是在那庄子上等她吧,便也不再多想,只遗憾自己的准备运动算是白做了,她还以为会有人牵马带她出门呢。
不过,马上苏清清又雀跃起来。这还是她穿越来第一次离开那处别院呢,虽然只是在邺城的郊外走走,但她也终于可以亲眼见见这个九州大陆的风光了。
沿途除了黄土的道路与野草和树林,只稀稀拉拉有几处茶棚和三两家农户人家的屋子。茶棚里偶尔能见着几个皮肤棕黄,看着似是营养不良,皮肤粗糙、长得‘奇形怪状’的青年、中年和老年男子,眼神空洞的盯着她们的马车。农院前偶尔也能见着一两个浑身脏兮兮,看不出男女的小童,眼睛也直勾勾地看向她。苏清清看了一个时辰便觉得没什么意思,也就放下车帘,闭目养神起来。
看来这姜国的经济不怎么发达啊,国都郊区的人民生活水平都这么低。唉,自己要是离开了那少将军的别院,以后怎么生活啊。
去卖唱?在这里的风月场里想保住清白应该很难吧。做生意?没有本钱不说,也没有门路啊……
就这么胡思乱想间,马车驾进了一座气派的大庄园。
马车在庄园里走了一刻钟终于才在一处空旷的院子里停下,其间道路边三三两两地站了十几个管事,护卫样的人,都低着头垂手侯在路边,皆一副目不斜视很有规矩的样子。
这里难道是都督府的庄子?还是姜国王上赐的皇庄?苏清清胡乱猜想着,一边搭着小桃伸来的手下了马车。
下了车,果然见杨安正骑在一匹白色的大马上,已经在院子里等着她了。
苏清清立马换上了盈盈浅笑,走了过去,“少将军久等了。”
“看长公主精神不错,你便自己去挑一匹马来吧。”说着,杨安拿着马鞭的手一指,苏清清便顺着看过去。
这才发现,这处院子里原来有座大马房,里面站着二十几匹高头大马,无不是膘肥体壮、毛色油亮,此消彼长地打着响亮的鼻响,铁蹄也都相互攀比着似的踏得嘚嘚响,看得苏清清心里发怵。
苏清清没有勉强自己,她也从来没有打肿脸充胖子的习惯,苏清清回身用很苦恼的眼神看着杨安,语气十分坦诚地说道,“少将军,实在汗颜。我,我完全忘了如何骑马了,您能否替我选一匹温顺的老马,让一位有经验的训师替我牵着马带我走啊?”
杨安听了这话,完全怔住了。
昨日,小桃传讯找他来救场,他本来也是存了继续观察考验这陈清清的心思。但看了她那副样子,以及听了婉婉的那些话,他思虑更多了。
若是这陈清清真的失忆了,那自己把她带回都督府里收做一个小妾,也没什么关系,本就是过了明路的身份,总比这样遮遮掩掩地,哪天被那些御史收到他养外室的风声在殿前痛斥一顿要好。更有甚者,要是他的政敌顺藤摸瓜知道了此女的身份,再参他一个欺君之罪,那就得不偿失了。至于她大婚之后失踪的事情倒也好办,直接说是当日两兵交战,赵硕让人将她藏了起来,前日他的手下终于在沧州城郊附近巡逻时发现了此女将她带回了邺城就行了。现在陈国王位易主,姜王与朝臣们都对陈清清这个前长公主失去了兴趣,况且她现在前事尽忘,更是没人会在意她的存在。
而若这陈清清是装的,那她这般忍辱负重,装疯卖傻,连苦肉计和美人计都用上了,那么就定是城府极深,且所图不小。要是她暗中与朝堂之上与都督府对立的势力有勾结,等到她什么时候逮着机会与那些人里应外合,趁乱给都督府迎头一击,那结果太过可怕,都督府必是难以承受的。
想到这里,杨安便安排了这次出游,这也是他对陈清清最后的考验。
若她真是失忆,那便算了。若她没有失忆,那她从醒来到现在已快四个月,期间小桃和青山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一直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都没有发现她有一丝异动,或与外界有任何联系。那么这次出游便是她最好的机会。
若她真要与人取得联系,那么她定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但让杨安没想到的是,陈清清完全不按他的计划行事。
她不会骑马了?要他找匹跑不快的老马,还要他来安排人牵着马走。这是想向他表明她绝无逃走或是甩开他去与人联络的想法吗?
她看穿了他的目的?但她若是想以此来表忠心,未免也太急功近利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