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的目光看向她，慕铭冬低声问：“你也认为这件事是我干的？”
“没有没有！”二夫人赶紧摆手，“我只是觉得这事太稀奇了，让老爷把一切都查清楚，让清者自清不是？”
什么所谓的清者自清？人家都哭成这样了，而且还是和他们有这么多感情基础的人，他们自然而然会把感情的天平倾向这边。而自己，一个刚刚嫁过来才一个月，一来就一凶悍出名，见谁不爽就揍谁的人，他们对她最多的还是畏惧和排斥吧？现如今，一出事，他们肯定都会把她当做不占理的一方。
目光环绕，看着周围的所有人，慕铭冬轻声问：“你们都以为是我干的是不是？都已经在心里肯定她是我推下去的了，我说得对不对？”
一干人等全都低下头，心虚的表现说明他们真的是这么想的。
“还有你。”转过头，看着佟俊彦，慕铭冬低声道，“你在一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就认定了是我的罪过，因为你温柔善良的玉儿表妹是不可能陷害别人的，只有我这种老是发脾气，谁敢惹我我就让他没好果子吃的人会她做出这等事，是不是？”
心中不知为何一阵紧缩，原本万分肯定的想法发生了动摇。佟俊彦张张嘴：“我……”
“表嫂，你别再说了，我没说是你干的啊！我早就说是我自己失足掉下去的了，和你没有关系！”这个时候，少女裹着披风扑了过来，抱着慕铭冬嚎啕大哭。
“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不用再装了，该相信你的人都已经选择相信你了。”随手将她推开，再看一眼面有难色的佟俊彦，慕铭冬低低一笑，转身来到佟君融跟前，沉声道，“爹，我最后说一遍，这个丫头，不是我推下去的。”
“可是，你有证据证明你自己是清白的吗？”佟君融问。
慕铭冬摇头：“没有。”
“那你叫我怎么相信你？”
“想要相信我，其实也很简单。”慕铭冬淡笑，看着还低着头轻轻抽噎着的少女，声音陡然变冷，“嫁过来这些天，我的脾气什么样，你们也都大概有个了解。只要是我想做的事，我就没有做不到的。只要是我想要欺凌的人，我一定会用尽全力的欺凌他，让他满腔怨怒却无处申诉，只能打落牙往肚里咽。现如今，出了个玉儿表妹，我又怎会失了原则，让她有机会到爹你的跟前来告我的状？还有，她才回来这点时间，我连她的本性都不知道，我会这么轻易的就下手？就算我想下手，我也不会傻到只把她推进池塘里去。你们知不知道，要是我真想弄死她，法子多得是，但是眼前这一个，我是万万不会用的！”
“是吗？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佟君融马上问。
“首先，天时地利人和，我至少不占两样。我会傻到在这么多丫鬟小厮的跟前这么大大方方的把她推下去？这不是明摆着等人来救，然后把事情闹大吗？不管怎么样，我至少得把方圆一里内的人都清空吧？”
“的确，说得很有道理。”佟君融点头，“然后呢？”
“然后，说句实在话，这丫头我的确不怎么看得惯，我知道她也对相公抱着企图。但是。就算再对她没什么好感，推入水，这么笨的法子我是不会做的。要是真没有其他办法，必须这么做，你们也得看看，这个荷花池，池水根本不深，四娘下去过的，才及腰而已，淹不死人的！要想除掉她，我怎么也得在她入水之后找根棍子按住她，不让她浮出水面啊！再不然，就是打晕了她再扔下去，不让她有呼救的机会。那样，才能做得干干净净，就算后头有人发觉，也不知道是我做的，对不对？”
对，很对，非常对！
但是，就是以为太对了，一段话入耳，所有人的心肝都跟着一颤。
唯有佟君融，他的嘴角微微翘起，很有求知欲的问：“还有吗？”
“有，多得是。”慕铭冬颔首，睨一眼佟俊彦，淡声道，“我说过了，推她入水，是最笨的方法，我这个人虽然不聪明，但也没笨到这个地步。我手头还有许多别的方法，隐秘而狠毒，效果都比这个好得多。”
是吗？
佟君融来兴致了，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比如说？”
“问到她的生辰八字，找个半仙对她下咒。或者，扎小人，每天晚上在睡前骂她，慢慢折磨死她。”慕铭冬轻声道，转头看着少女。
少女哆嗦着，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害怕。
佟君融却摇头，有些失望的道：“这些都是乱力怪神之说，不足为信。”
“是，这个法子或许不完全保险。所以，我还有备用的一个法子，若是前边那个不行，我就双管齐下，保证让她死的很惨。”慕铭冬冷笑。
佟君融再度提起一点兴致：“什么？”
“其实很简单。就是花点银子，在外边随便找几个男人，把他们从后院引进来，然后在家中找一间偏僻点的房子，把玉儿表妹骗过去，关进房子里，然后佯装不知，叫人去通风报信，再带着大家一起去围观，将他们捉个现行。接着，再叫人偷偷的把这件事传扬出去，越离谱越好，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佟家有个不知检点的表小姐，然后再叫人编造一点她之前的丑事，大肆宣扬，让她身败名裂，让有点脸面的男人都不敢要她，那不比要了她的命更好？”
“你太狠毒了！”
后背一抖，即便是见多识广的佟君融也都被吓得脸色一白，失声低叫。
慕铭冬淡笑：“所以，我把这个法子放在最后。不被逼到最后，我是不会这么做的。不过……”转过头，目光在四夫人，五夫人，还有少女身上一一扫过，她轻声道，“若是真有人把我逼到那个境地，我或许会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来也说不定。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说得好！”
四五夫人和少女都禁不住大幅颤抖起来，佟君融却在短暂的惊吓之后，笑得分外开心，鼓掌大声道。
慕铭冬马上也恢复一脸清淡的笑，低声问：“爹，不知道我的这番解释，你满意不满意？”
“满意！很满意！”佟君融连连点头，看向自己身边的大夫人，“夫人，你说，以你对冬儿的了解，会是她把玉儿推下水去的吗？”
大夫人摇头：“冬儿脾气虽然烈，可是从来都是冤有头债有主，玉儿若是不招惹她，她是不会对她动手的。而且，冬儿的手段，刚才她也都说过了，全都比简单的推人下水厉害得多。这么低端的伎俩，她肯定都懒得做。”
“我也是这么想的。”佟俊彦颔首，低声道。
“老爷？”
五夫人一听，心中大惊，低声呼唤。
佟君融摇头低笑：“我看，你们都想多了。冬儿是大家闺秀，行为端庄，知书达理，是万万不会做这种坑害人的事的。可能因为是家中幺女的关系，她被宠坏了，脾气比较暴躁，但是好歹也是从小在书香世家里长大的，她从来也都不会胡乱欺凌人。再说了，玉儿不也一直说不关冬儿的事，是她自己不小心滑下水池去的吗？那么事实肯定就是如她所说。我们一大家子和和睦睦的，哪有那么多勾心斗角的事发生？”
啊？
风向怎么忽然转变，往那边吹过去了？少女有些不可置信，忙也看向佟君融，低声叫：“姑父？”
“玉儿，你说不是你表嫂退你下水，是你自己没站稳掉下去的。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你现在认不认？”看着她的眼，佟君融问。
这下可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吧？
少女心里一沉，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而且还是自己一再强调的，若是现在突然改口，才会被人笑话的吧？不得已低下头，小声道：“是。”
“这不就是了？”佟君融一笑，站起身，“玉儿一开始就说得明明白白的事情，你们非得弄得这么复杂，还疑神疑鬼的，差点冤枉了好人！还好冬儿是个好姑娘，没有撒泼打滚的和你们多计较，否则，还不知道回事什么样呢！”便挥挥手，“好了，都散了吧！一点小事而已，何必想那么多？我很忙，以后这种小事不要拿来烦我。”
“老爷，这个……”
就这么完了？下定论了？
感觉稀里糊涂的，众人看看一脸阴沉的慕铭冬，还有苦着脸的少女，心里还是一团乱麻。
从情理上来看吧，少女的确是占上风的，他们认识她这么多年，对她的感情更深厚些，而且她从头至尾的表现也更能说服他们一点。但是，从事实的角度来讲，慕铭冬所言属实。就他们对她那点可怜的了解来看，那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人推下水，然后马上又让人把那个人救起来的事，她才不会去干。就算要做，至少把人推下去之后，她是不会让人去救的啊！就和上次四夫人一样。而且，慕铭冬也算是说话算话，只要她做过的事情，她不会不承认。但是这一次，她一直否决，那也大大的说明了问题啊！
哎！好纠结。
“别说了，把表小姐带回房去好生安置，叫厨房给她熬一锅姜汤，再熬一锅安神汤，让她在房里好好休息几天，就什么事都没了。”佟君融摇头，沉声道。
“爹，事情结了吗？若是结了，我先回去了。”自从将自己的道理讲完，慕铭冬便垂手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在场所有人的举动。等到佟君融最终下了结论，她便开口，冷声问。
“好。”佟君融赶紧点头，声音乍然变得轻柔无比，“冬儿，今天委屈你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嗯。”冷淡颔首，慕铭冬立即转身，在路过少女身边的时候，她的脚步暂停一下，轻哼一声。玉儿表妹，我承认，你很聪明，也很厉害，短短几天就摸清楚了府中的状况，也大概知道了我的脾气，然后设下圈套，把我牵了进来。我一开始说你有几分宝姐姐的风范，竟是说对了！是我低估了你。只是，你也低估了我。
再然后，两眼平视前方，她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去。就算和佟俊彦擦肩而过时，她也没有多看他一眼。
佟君融见状，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连忙大声对儿子道：“彦儿，你媳妇都走了，你还不快去送她？”
“送她？”佟俊彦一愣。有什么好送的？他们本来就在自己家里啊！
他的这个笨儿子啊！佟君融在心里急得不行，难道他没有看出来慕铭冬已经生气了吗？而且生气的源头八成是出在他身上！赶紧走下来，把儿子拉到一边，低声吩咐：“对，就是叫你送她！进房之后，向她个认错，让她原谅你。”
“什么？还要认错？”佟俊彦低叫。他知道，自己一时武断，错怪了她，是不对，但是，也不至于到低头认错的地步吧？他是男人！
这个小子！难道他还没听明白吗？
佟君融都快为他急死了。“她是你媳妇，慕家娇生惯养的小姐，从小被人呵护着长大，何曾被人这么对待过？现如今，在这个家里，你就是她最亲近的人了。若是你都不信她，那这个家里，还有谁能信她？她又该去信谁？你刚才的行为已经伤到她的心了，若是不认个错，她还不知道会有多伤心呢！”
心中狠狠一震。她也会伤心吗？
想象一下慕铭冬捂脸低泣的模样，却怎么也勾画不出来。佟俊彦抬头：“我……”
“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快去啊！”佟君融大力把他往前一推。
“是！孩儿告退。”
心中陡然着急起来，佟俊彦忙道，赶紧转身离开。
还没靠近自己的小院的时候，佟俊彦就感受到了一阵汹涌而猛烈的怒意。他肯定是从慕铭冬身上散发出来的。
心中不觉惴惴，小碎步走近院门，远远的，就听见丫鬟们的叫声此起彼伏：
“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少夫人，您快把东西放下，快放下啊！”
“少夫人，奴婢知道您心里生气。可是，就算是生气，也不该拿这种事开玩笑啊！”
第一，她在生气。第二，她似乎在做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从断断续续的话语里整理出两条重点，佟俊彦心惊不已：难道说，她真的被他伤到心了？
赶紧加快脚步走进门去，低喊一声：“慕铭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