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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雨停,曙光,黎明

无尘照做,那紫蝶便落在他的指尖,又以玲珑焦甜的声音调笑道:“我可注意你多时了无尘公子,以你现在这半死不活的状态可不成,要想救活雪莲只能靠我。”

“你是什么,我凭什么相信你?”话刚一说完无尘惊奇的发现,自己已完全雪白的头发竟然瞬间变成了紫色,一丝极是怪异的力量从托着蝴蝶的指尖注入手中,迅速沿着血脉流遍全身,在一阵痛到胀裂的心跳过后,他又发现全身渐渐变热,似乎就要燃烧,心如烈日,一股无比强大充沛的力量喷薄而出,几欲将身躯冲爆。

“怎么样,这回信了吗!”紫蝶又翩翩飞起,变化成千万丝紫光,紫光缠绕,一点点变化为一名女子的躯体,妖媚冶艳,背后长着两对古朴优美的蝴蝶翅膀。她肌肤上流淌一层淡淡的紫色辉光,一双碧绿的眸子清澈如水,却深邃更胜浩瀚星空。

“我信了,我答应你,不过条件是什么?”

紫衣女子摆弄着婀娜身姿,提起手来一指脚下,努嘴道:“就这么跟你主人说话吗?”

无尘会意,当即跪倒在她的面前。

“这才乖吗?”紫衣少女甜甜一笑,又轻嗯了一声将眉头皱起,似是在思索着什么,然后眉飞色舞,拧身笑道,“有了,我这儿正好还有个空缺,就算是给你留的吧。现在少桓天界里最强大的人是龙帝,你去把他的龙珠给我夺来。然后再抽了他的龙筋扒了他的龙鳞为我织件铠甲,就这样吧,等你回来后我再考虑要不要把那个位子给你。这就去吧!”

“臣领命,定不负主上厚望。”无尘站起身来,他深情地看了雪莲一眼,目光中流露出诀别之意,然后全身紫光一闪,消失不见。

————————

紫云山上,紫花争艳,紫树招摇,紫云缭绕,紫光如绫,秀丽的风光更加秀丽,宁静的仙境正是最为宁静之时。

很快便到黄昏,西天的晚霞远远看去就像波涛滚滚的赤红大海,随着夕阳的沉没而起伏翻卷。飘渺紫雾在山间流动,连峰涤荡,宛若海洋。

紫云仙子便在此时的黄昏,独自一人回家。她沿着崎岖弯折的石径,在明晦交融的花木林间,步履缓慢地攀爬着。一步一心跳,越是向上越是感到窒息和艰难。

终于,她还是来到的家的门口,静静的伫立。幻视中弟弟怀抱自己那温馨画面又在斜阳霞光中凝聚浮现,然这幻象却如同轻烟一般的虚弱,风吹即散,经不住痴心的挽留,过往的甜美时光又一幅幅再现眼前,母亲一边唱歌一边放风筝时的甜蜜欢快,父亲带着自己采药时的新奇好玩,师傅收自己为传人的顽皮可爱,以及抱着弟弟一起看星星的静谧真诚。

她握了握手中的白玉洞箫,真得很想吹奏一曲,以祭奠那过往的只零片羽,可是,心里却总也提不起兴致,即便辉煌如是的夕阳,也不能将那一抹笼罩心田的愁苦所驱散。

夕阳正如火!

我这是怎么了,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呀!

她默默地哀叹一声,摇头苦笑,深吸一口气,向家里走去。

光,她发现脚下奇妙地多了一连串美丽的蓝光斑点,好似蓝宝石一般。越是往里,洞里就越是昏暗,这光芒也越是明亮,宛若星辰。一股不安的情绪本能地在心头浮起,她加快步伐、放轻脚步、提高警惕,继续走进。

“师傅。”她发现床边正昏倒着一名蓝衣男子,惊叫一声扑身过去,将他抱紧在怀中,泪雨潸潸地呼喊,“师傅,师傅,是真儿,您怎么了?”

冰莲似已死去,身体早已冰凉,丝毫也感觉不到他的呼吸和心跳。但听到爱徒的呼唤,他还是奇迹般地立即醒来,用尽全力地抹去她满脸的热泪,哀嘶道:“真儿别怕,师傅没事的。”

然她怎能相信,她看见他心口那寸宽的剑伤一直不停地涌着蓝血,将他衣衫染透,在他身下泅散开巨大的一片。

“师傅您不要吓我,我该怎么办?”紫云仙子忙将全部真灵输入师傅体内,却是泥牛如海,似乎师傅体内也正有一个硕大的黑洞在吞噬着一切。而他心口剑伤的流血更是无法止住,从中流出的蓝血冰一样的凉。

“别慌,抱着我。”

“嗯!”紫云便抱住、抱紧了冰莲,用身体温暖他如冰的身体。

“真儿,你怎么回来了?”冰莲努力的笑笑,身躯不住地颤抖着。无论呼吸和心跳都似乎在掠夺着他的生命力

“徒儿想师傅,这几天您都不理我,我还以为您不要我了呢!”紫云哭得像个孩子。

“傻孩子,师傅怎么可能不要你呢。对不起,我失约了。”冰莲闭上了眼。

“不,师傅,徒儿不怪您。您不要走!”紫云把被子拉过来将冰莲裹住,身子被他寒气所蚀,也不由地阵阵痉挛。

“我不会走的,真儿,我有几句话你一定要记住。”冰莲突然平静了下来,就像是已经死去,正在用残留的元神意识传达遗言,空灵明朗的声音荡漾满洞,“我是被圣剑所伤,伤口根本无法愈合,只能是死后重生了。雪莲也是如此,不过单靠她自己还无法完成元神上的进化,她的元神被冥渊龙珠吸收到了神腹天界,我必须去把她救回来,然后助她重生。如果不出大的意外我们在月圆之前就能回来,在此之前你要修炼成九转轮回生死决,完成对血源的收集,你体内的玉净瓶可以帮你,然后只需将你的一滴血喂给雪莲即可。切记——”

幻象,洞室突然显得无边无际的硕大空虚,浩瀚星空随之呈现,千万道九彩的极光巨龙般横空飞舞。紫云看见师傅的身躯一点点地化作无数蓝色光点,光点汇聚成一束,迅速飞向了凤凰星座的一颗蓝色星辰,转瞬间便消失在茫茫宇宙。

“师傅!——”

紫云站立起来,向这浩渺无垠的星空无力地呼喊,喊声也随着目光一去而不复返。

星辰流转,幻视再生,冰莲的容颜渐渐在星空中凝聚幻现,他满意地微笑,笑容中洋溢着无尽的鼓励和信任。

左肩膀上倏而冰凉,师傅赐予的莲花受到召唤,闪烁起紫色的光芒,胸前那紫珠也随之共鸣,体内玉净瓶散发出一丝丝的温暖,流淌满身。

“徒儿,会记住了,您放心,徒儿等您回来——”

幻象消散,星辰融化,化成薄薄的乳白光雾,白雾又凝结成冰莲,飞来将她拥抱———

“师傅!”

赫连冰冰也看到了相同的星象,心中惊怕,梦中惊醒,肩膀的白色莲花随心跳而剧烈的闪耀着,映照她肌肤如雪,睡衣如霜。

师傅很久都没有来找过我了。

她缓和了一下身心的惊动,仔细一回想,竟然有近一个月不曾见过师傅了。她又习惯地拿起了羸剑,抱在了胸前。

屋子昏暗而宁静,似乎空气已然凝固。

难道师傅出事了。

一想至此,她的心就似被针扎的疼痛。

不会的,师傅无所不能怎么会出事呢,定是我多心了。

她这样安慰着自己,悄悄下了床,来到床边,推开窗子。

下雨了,竟然下雨了,方才还是那样晴朗绮丽的夜晚呢。

雨并不大,细细的雨丝刚好能连成一线,将天地朦胧,渲染着清淡的却无法释然的萧瑟凄凉。

一缕寒风吹进,画匠般勾勒起她完美初成的婀娜身姿,发儿飘起,牛毛雨丝打湿了薄薄的雪白衣衫。

她感到微微凉意,一时失神,不禁抱臂轻颤,然后忙关了窗子,又不堪受冻地躲回雀绒被里去。被子白如雪,轻如羽。

莲花还在闪烁,似是出于恐惧和悲痛。

她掏出胸前师傅送的冰晶坠子来,小心翼翼地握在掌心。

莲花不能给他看,相认就只好靠着你了。可你到底还要让我等多久呢。

每天都听到关于你的传奇,可你到底你怎么样一个人呢,要多美有多美又究竟是多美呢,会有师傅美吗?

想起了他,冰冰的心里又莫名生起一股柔和的暖意,似一般热气撞开了少女心扉,肆无忌惮地涌上头来,染红了她雪白娇嫩的脸儿。

看样子又要失眠了。

她总是这样,一旦睡梦被打断,便再难睡着。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感受到并熟悉于甚至是迷恋上独孤的美好。就自己一个人,想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

再有一个月就要和父亲去倚方城参加天下大会,到时候说不定就能见到他了呢,可他会认得我吗,知道有我这么个师妹吗?师傅说要我把这朵莲花给他,可我该怎么做,你真得是我命中天子吗?

脸更红,心更快,她撩起眼睑来,扭头看看昏暗的屋子,生怕有人在偷窥她的心事。然后偷偷地拉起被子来将嘴盖住,她天生惧怕空旷,总会本能地想方设法找些东西来掩饰自己。

也不知现在是何时了,但愿今夜不要太长吧!

———————————

雨如情人泪,点点滴滴都是那么的凉凉的。

雨也如炊烟,点点滴滴也都是这样软软的。

雨更像是一曲传奇,没有悍雷狂风的浩大,没有山河奔流的汹涌,也没有怒海惊涛的惊险,只是这样的不大也不小,淅淅沥沥,蒙蒙松松,刚好诱惑着无眠的人儿,将思绪随着雨之旋律而共鸣,伫立床边,思远廖怅。

雨进大鎏山谷,雨落天山乔池,雨注迷宣伽蓝,雨抱宣山三日宫,雨浣花谢桃花园,雨披清清紫云山,雨飘钟山摄影楼,雨润东海散花岛,雨罩西域麒麟山,雨涤圣州美嫁仙,雨还在最初雨花城。

云不动,雨不停,日月隐蔽,群星寂语。

雨,六月雨。

月圆将至,不见圆月。

众人按时返回雨花城,也都顺利带回了八种灵药。对于相思泪、忘情水和叹息泉的来源,已恢复成白发的无尘什么都不想解释,紫蝶美人再次找到他,册封他为冥族冥寂护法。

紫云仙子通读《神环梦旅》,以从中发现了炼制九转轮回生死决的方法,也愈加能够感受到体内玉净瓶的神奇妙用,自信有九成把握。

然而本该最易得到的曙光却因连日下雨而无处可寻。

无尘建议可以飞到云层之上,等待第一束阳光照射大地。但明珠却予以否定,其原因惊为天伦,堪称荒谬。

“因为曙光并不是阳光,曙光高尚于一切光明,无论日月星辰都不能与她相比。严格说来曙光并不是光,而是曙光女神散布于宇宙中的元神意识,或者说是创世凤皇神的目光在时空里的回波。曙光照耀,邪魔退避,万物复苏,她更是一种最为纯正神圣的力量。可以这样说,我们根本就无缘遇到曙光。不过你们也不用绝望,据你们师傅说,圣子剑的剑魂正是曙光,我们只要找到珑儿就行了,他已与圣子剑完成合体,他的血液里就蕴藏着曙光的灵力。”见众人沉思不解,明珠又解释道,“你们一定都想问我为什么不早说,其实不瞒各位,你们外出的这段时间里我一直都在努力寻找珑儿,可是——”明珠无法再说下去,满怀歉意地选择了沉默。

“我可以的。”雪儿而出,大出紫云之意料,“师兄为了救我曾与我换血,我——我的身体里流的是他的血,说不定可以试一试啊。”

事已至此紫云仙子也只好站出来作证:“雪儿所言不假,她的血确实可以。现在事不宜迟,雪儿留下,请各位都出去,不到两个时辰绝不能进来,保护好这间屋子,按照我先前所说不能让我们受到任何打扰。”总是面带和蔼微笑的紫云突然严肃起来,话语如令,凛然不侵,“如果两个时辰后我们没能出去的话,那就说明我们三个都已死了。”

“多谢。”无尘简单地说出这两个字,最后饱含深情地看一眼棺中爱人,第一个走了出去。

众人目光传意,也陆续退出。

“姐姐,你让我怎么做?”雪儿毫不惊慌,这份风雨不动的安定沉稳令紫云也略感无地自容。

“雪儿你只需给我你的一滴血即可,我把你留下其实是对你另有交代。”雪儿点点头,紫云方又下定决心说道,“你应该记得我曾说过,使用九转轮回生死决有九忌和九戒,现在雪莲处于假死状态,便不受九忌之困,水晶棺不属五行,所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呆会必须做到无光无声无风和无电,其中无风无光和无电不难做到,最危险的便是这无声,无声就是要绝对的无声,心跳的声音都不行。我已经想过了,我和雪莲之间只能存活一人。呆会我会把这八种灵药和你的血都吃下去,当我的血变成蓝色时你就把我的血喂雪莲吃下。切记,一定要做到无声。”

“可是,姐姐,我不懂。”

“要将这九种灵药练成九转轮回生死决绝非人力可为,师傅曾传我玉净瓶,他把玉净瓶溶入到我身体之中,我们只能依靠于它,在炼制时我会第一个中毒,可到时候我不知道要犯多少忌破多少戒,必定性命不保。”

“不,不会的,姐姐你别吓我,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肯定还有别的办法的。”雪儿突然抱住紫云,失声哭喊。

“你冷静一点”紫云抱住了哭泣的妹妹,放柔声音,抚摸着她的后背,“根本没有别的办法,为了救雪莲我是心甘情愿的,你就成全了姐姐吧!”

“可是为什么,我不想你死,你死了我也不活了,师兄和师傅都会杀了我的。”

“他们会理解我的选择,你要好好活着,千万替我照顾好师傅和珑儿。我爱你们。”紫云封住雪儿的经脉,把八种灵药全部塞进嘴里,狠狠地嚼碎了咽下,然后五内翻江倒海,剧痛如肝肠寸断,她一步一顿地走到雪儿身边,颤抖着手臂提起她的手来,以袖里金针划破她的手腕,饮下她一口血,然后解开雪儿的穴道,而此时紫云的身躯已是如那枯苇摇摇欲坠了。

“姐姐。”雪儿大喊一声忙将紫云扶住,但紫云已是无可避免的触哀悲情忧三忌而损伤胃心和宫,犯风光雷三戒而丧失触觉视觉和听觉。

“雪儿,雪儿。”紫云仙子已看不见,听不到,只能凭借着感觉摸到雪儿的手,对雪儿喊道,“你听我说,现在,现在你已别无选择了,血,把我的血喂给雪莲,记住,先避光,要无声。”然后她倾身喷出一口滚烫的红血,向后栽倒。

“姐姐——”雪儿赶紧扶紫云躺下,紧紧握着她滚烫如火炭的手,惊慌恐惧,泣不成声,她一遍遍地呼喊着姐姐,可紫云那里还能听见——

“蓝血,避光,无声别忘了,蓝血,避光,无声——”紫云竭力呼喊着,生命逝若流水,她拼尽力气将雪儿的耳朵抓住,向自己的嘴拉近,咬牙嘶喊,“蓝血,避光,无声,照顾好师傅和珑儿——”

“姐姐。”雪儿知道任何的挽救都已无用,只能将耳朵贴在姐姐的唇上,在她另一只手里不停地写着“知道,一定,放心,发誓”,直到紫云彻底昏迷,再不能说,再不能动了,却也不停下。

————————————————————————

宣山三日宫,天合大殿。

这里总是天堂般的洁净美丽和安宁。谢倾城,一身雪白,独立殿心,出神地注视着东方壁画上那一缕温柔的金色霞光。

玄燕出现在她身边,一身玄黑。

“你怎么来了,你不该出现在这里。”谢倾城一如从容优雅。

“我没地方可去。”玄燕接下面纱,“珑儿也走了,冰莲也不见了,你知道吗?”

谢倾城点点头,脸上浮起一丝浅浅的神秘的微笑。

“那你还知道什么?”

“无所不知的只有主人和冰莲,我只不过能做出些预测而已。”

“那你又预测到了什么?”

“你看到那一缕霞光了吗,就是那一缕金色的。”玄燕点点头,他又继续说道,“那就是曙光,它第二次降临我们这个世界,第一次为了凤,现在是为了凰。曙光女神的力量应该可以帮助珑儿完成凤凰的合体,帮他塑造完美真身。曙光女神潜藏在他体内的元神意识也将随之苏醒。凤凰的同化力量虽然强大但还不足以降服曙光女神,所以当珑儿重生时他的本真意识将在两大元神间做出选择,最后曙光女神被驱逐,而当它脱离珑儿肉体时也必须同时寻找到另一个肉身作为寄体,否则将破散。这个身体自然就是羽绒真。但这已不是预测,因为它已经实现。冰莲也快要回来了,你再有什么疑问可以去找他。”

“那你呢?”

“我有自己的事做。”

壁画上,金色的曙光正在消失。

曙光照耀,邪魔退避,万物复苏。

结果出人意料,雪莲不见了,紫云不见了,雪儿也不见了。水晶棺旁,只留下一片血,蓝色的血,冻结成霜。

雨停。

天明。

地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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