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细惨白的手腕上一道血口子,黑色的斗篷破碎得像布条一样挂在身上勉强蔽体,衣衫褴褛狼狈不堪。
看到法阵中间的池凉她原本黯淡的眸光明显亮了一下、唇瓣蠕动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你就是我召唤出来的、可以帮我达成心愿的?”
池凉蹲下身、长睫微垂与她混浊的双眼对视。
“灵统一的规矩、你死后三魂六魄化为魂力尽数融于我的体内,你付出了一条命和转世的机会而我会替你完成你的心愿。”
“那……你会骗我吗?”
司梦秋的声音颤巍巍的,如同风中摇曳的残烛、苟延残喘似乎轻轻一吹就会熄灭。
池凉轻轻点了一下法阵上属于司梦秋的血迹,在她的注视下逐渐变成另一个人,惨白脆弱狼狈不堪、脸上疤痕纵横交错丑陋至极。
池凉伸出手,有一道刺眼刀疤的手心里流转的正是司梦秋独创的灵阵,血红的颜色、狂暴的灵力被精神力引导形成一个诡异的灵阵。
复刻、这个法阵最是特殊之处。
将灵的身体化为召唤者的样子继承其的能力,待召唤者死后法阵力量更是体现的淋漓尽致,包括召唤者的所有记忆精神力也会一同继承直到召唤者留在灵身上的执念全部消失才会自行解除。
池凉压低声音循循善诱。
“你的力量到我这里来了,在没有完成你的心愿之前契约作用下我会一直都是你的样子、拥有你的能力,在世人眼中我就是你,直到完成你的心愿我才会恢复原貌。”
司梦秋如死灰的眸子里刹那燃起一星半点炙热的火光,
“杀了他们、报仇,最好让他们感觉到和我一样……不、加倍的痛苦和绝望!”
她说一句话就要喘几口气如同命不久矣的老妪,但她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句话时腾腾杀气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说完她好似整个人都颓废了,心里的怒火也只是短短片刻就燃烧殆尽。
“其实……”
回光返照下的司梦秋突然手撑着坐在地上,她全身都因为悲伤而轻轻颤抖着、眼眶中酝酿着可疑的晶莹却始终没有滚落下来。
“其实我更想自己亲手报仇的、但我不行,不管我怎样努力都做不到。”
池凉认真的听着她的话。
从她卑微的出身、从小到大伏低做小委曲求全收敛起所有锋芒只为安安稳稳的活下去。
她不想出人头地一飞冲天、因为树大招风只会死得更快,但天生的天赋还是让她成为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所有的刁难冷嘲热讽她都一一忍了,直到唯一全心全意对她好的娘亲死后被抛去荒郊野外、她被废除灵根赶出家门走投无路。
她一个人如同过街老鼠般逃离那座困锁她十二年的城,颠沛流离时遇见了改变她命运的人——时筠,再拜入她门下进入与炼血堂同流合污。
她丢掉过往所有良知踩着别人的尸骨做阶梯拼命的往上爬、那么多个夜晚没日没夜的修炼,但是她无论如何对上那些人时却永远都是输。
到现在手下背叛,使用燃命之法逃脱后重伤、奄奄一息垂死挣扎布下这个在残破古籍上记载的法阵,以自身一切为献祭祈求上苍怜悯成功一回。
“你觉得我是活该吗?”
最后她开口,捂着心口眼神虚浮不知道是在问谁。
像是问池凉、又像是在问自己早已洇灭的良心。
好像是活该的。
她作恶多端滥杀无辜是真的、策划动荡挑起纷争是真的、奸诈狡猾心狠手辣是真的,都是真的,她的确该以不得好死洗清亲手犯下的罪孽。
“虽然是走投无路这样做无可厚非、但也无法掩盖作茧自缚自作自受的事实。”
池凉很耿直的给出个无比中肯的回答。
“是吗?我也这样觉——”
司梦秋喑哑着嗓子、手牢牢的握着脖颈处一根红绳串着的戒指,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汲取到些许温暖。
“但只要是你、你召唤了我,那我哪怕是颠覆整个世界也会完成你的心愿,纵然你作茧自缚自作自受也是如此。”
司梦秋一愣,随即闭眼。
“我相信你。”
对不起、其实她真的很想努力活下去的,毕竟要是能活的话谁会甘心死呢?
只是她真的走不下去了,她也不想的、真的不想的。
随着最后一句话落下司梦秋软软的倒在地上,法阵因献祭方的死亡自行启动将她残破的魂魄炼化融入池凉的体内,大片大片灰暗的记忆扑面而来。
池凉指尖紧紧掐进肉里。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痛的、从里到外灵脉至脑海痛得全身都在颤抖,直到稍稍习惯这种痛苦她才站起身。
“叮。”
玉石相撞般很轻的一声响,池凉下意识向声音的来源望去、手中血红色灵力蠢蠢欲动。
不过出乎所料,只是一个银色戒指从司梦秋手心里滚到石头边在夜色下闪烁着亮光、上面还串着根已经断开的红绳。
在司梦秋脑海中都快要模糊不清的往日——
素昧平生的红衣少年倚在墙头、抱着个巴掌大的酒坛嬉笑着将它丢进她怀里,嘴里叼着根草如同那些街坊邻里调戏小姑娘的执垮弟子但那双眼睛又分外清明,他微微鄂首。
“这东西太劣质我该看不上眼正想丢掉、既然今天是你生辰想必这东西与你有缘就顺水推舟送给你了。”
那人言罢便翻过墙头消失踪影、只余下年幼的司梦秋捧着个戒指瞪大眼睛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谁知他又咳嗽几声、才一转眼就变得灰头土脸的重新攀上墙头,嘴里先前叼着的那根草也不见踪影。
少年狼狈的试图抹去衣袖上刚刚掉进巷角杂物堆里沾上的灰尘、但那灰尘混合着酒渍一时半刻根本弄不干净。
他抬眼,见司梦秋干净清澈的目光有些窘迫的勾勾手指。
“你有帕子吗?”
“有这个。”
司梦秋从怀里掏出一方小帕子,他才潇潇洒洒的落下转眼就脚绊脚结结实实跪在司梦秋面前行了个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