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在火车上,他也已经离去,只剩下禾木苒孤身一人。
这种感觉,不是真正的孤身一人时所感受到的。真正的孤身一人,禾木苒曾经体会过。
孤身一人,就要做好全部准备,自己所能做的都要去做,不论什么都要自己去承受,受到的委屈、痛苦都只能淹没在心底。
禾木苒能够感受到那一种时刻被浸溺在水中拼命挣扎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没有人来拯救她,只能渐渐沉没,让生命流逝。
现在那种感觉再去想的话,可能已经无法回忆,痛苦的事情总是不会去太过于回忆,尤其正处于痛苦之中,再去回去,就是火上浇油一般,除了痛苦也没有什么了。
禾木苒眼前闪过了几片曾经的画面,这些画面随后忽的一下消失不见。
随意扫过车厢里,这里并没有多少和禾木苒一样前去就读高中的同龄人,在之前买票检票时,禾木苒看见了很多,大多有着父母旁边。
而在禾木苒所在的车厢,意外的被分配很少。
火车的速度很快,但路途更为遥远。
接下来的时间,在座位上,禾木苒的目光一直在窗外停留,一道身影走来坐在她的位置旁,也都没有注意到。
窗外的一条条化成线的景象已经将禾木苒所有的思绪都吸引在其中,外界事物都不会轻易影响到她。
等到火车到达下一站衡温站,禾木苒微微从窗外风景中回过,一抹亮紫的裙摆在眼前飘过;这时,禾木苒才发现身旁座位不知什么时候以有人坐下,看起来是一名和她年龄差不多的少女。
而此时这名少女正拿着画板在画纸上随意涂鸦,又或许不是涂鸦,但在禾木苒眼中出现在画纸上的各样不知所以的图案的确像是涂鸦。
似乎感受到了禾木苒那没有什么掩饰的窥视目光,那名少女转过脸,两道目光交织在一起;禾木苒看见了她的眼睛,是很美的一双眼睛,很清澈、很明亮,就像是初生的婴孩一样,只有纯洁,没有丝毫杂质。
相视几秒的时间后,禾木苒别过了目光,少女那纯洁的目光让禾木苒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段无忧无虑的婴孩时光。
这让禾木苒不想继续交视下去,这样的一双眼真的可以直接通向其主人的心灵。
“你喜欢海吗?”禾木苒刚别过目光,继续看向窗外的线状房间,身旁传来那名少女的声音,和她的目光一样,很清澈、明亮。
禾木苒没有想到少女会和自己交谈,反应过时,转过目光,再次与少女的目光交汇;少女看向的地方和之前没有任何变化,少女用这双纯净的眼睛看着禾木苒,她感到心中泛起一阵涟漪,但她没有回答,而是再次别过了头。
这个问题禾木苒不知道,她从未去过海,他也没有。
对于一个人而言,在那往后的时代,这无疑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其实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就像是一个国家知道另一个国家,但从未去过那个国家一样。
对此,禾木苒没有什么可以去回答的。这让她感觉自己和那名少女根本谈不起来,或者说她和任何都谈不起来。
禾木苒再次别过目光,心中觉得她应该不会再来搭理她了,这趟路途还在继续前行,直到终点。在途中,这些都只是其中遇见的小小插曲,禾木苒也不喜欢这样的插曲。
“你应该不喜欢海吧……”
出乎禾木苒意料之外,少女的声音从身旁悠悠传来,带着空灵的气息。禾木苒不知道为什么少女还会来搭理自己,而她却不想搭理少女,继续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场面沉默下去。
禾木苒知道,这一次她应该不会再来搭理自己了。而她的声音也再也没有传来。
沉寂了一段时间后,禾木苒再次听见身旁传来刷刷的声音,少女继续在画板上涂鸦,禾木苒的思绪重归于窗外的风景上。
时间在这样的情况下飞速流逝。
火车已经迎来了第三站,离末站还有六站,但禾木苒所要前往的淮江只剩下两站,很快就能到达;每当停站,车窗外的景色都会停留短暂的时间。
在这时间里,禾木苒可以尽情用目光游阅那些沿途各地的一角风景。在周里市,最不缺的就是山,一路过来,每座山都仿佛连在一起,这是自然所筑就的万里长城。
火车继续开动后,车厢上涌进新的一批人,也下去一批人。而在禾木苒身边的那人还未下站,看起还要等待一站或者两站。
眼前的画面便也又成了那样划过的一条条线,禾木苒放松双眼时,视线不经意的划过身旁;此时一抹湛蓝色彩从禾木苒眼中划过,让她停留下目光。
少女之前所在描绘的涂鸦,在不断补充进的色彩中,融合在了一起,各样的色彩交杂融汇,形成了以初具雏形的大海。
禾木苒此时想到了少女之前为什么会问自己那样的问题了,她正在画的是一副海,也是因为自己那样看去,所以才会那样问吧。
禾木苒的目光像是之前一样,没有丝毫隐藏的直视,少女似乎已经沉入忘我的状态,手中的彩色铅笔在画纸上细心描绘,一根根长短不一的线条,化为纸中大海的一部分,每补充一部分,大海就会真实几分,或许到时还能够听见汹涌澎湃的海浪拍打在礁石上所发出的来自大海的呼吸声。
不知不觉,时间继续流逝,等待再次过了一站,火车停站,禾木苒从凝视这片大海的诞生过程中退出,大海还没有彻底诞生,只差最后的一小部分,那块被海浪冲刷的闪闪发亮的礁石。
少女还在属于她的世界中盘旋,那块礁石也在渐渐被补充,这幅画等待完成后会很美,禾木苒能够想到;只是这样的美永远也都只能存在与画中,真实的世界不会像是画中色彩那样的梦幻,这是禾木苒脑中对没有亲身见过大海那贫瘠的想法。
或许真实世界有着比画更美更梦幻的存在,就像是南极的极光,那份梦幻而又真实的触感若不是亲身见证,根本无法想象。
少女的画技想来应该很好,而且能够学习画画的都应该过的很好,她应该去过大海吧。禾木苒想着,火车迎来了最后一站。
少女还未下站,这是禾木苒的最后一站,但或许不是少女的最后一站,现在禾木苒希望她能将这幅大海画完,禾木苒想看一看大海最后完整的模样。
请各位旅客……请各位旅客……
广播的声音在之前到现在一直在重复,快到接下来的淮江,广播不像是前两站的那么短,也长了起来,播送了五遍差不多,广播停止。
广播的声音在火车上是最容易让人清醒的声音,很多正在出发前往目地的,在火车上进入睡眠,以听见广播带有了他那个目的地的声音就会瞬间转醒。
当然很多容易睡死的人都不会察觉到,不过火车上有着属于自己的一套体系。
毕竟座位是流水的,这个座位在这一站到达后也就成了下一站的,不走也还是会有着人来提醒你的。当然也不可能一直这样两全其美,还是会有着很多意外……
禾木苒看着少女在广播声响起时,少女突然间手猛烈的颤抖了一下,身体也随之往后一弹,这幅模样像是突然间被吓了一大跳。
接着,少女从这场“惊吓”中清醒。
少女感受到禾木苒那直视的目光,两道目光再次交汇在一起,少女纯净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