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张刚再一次出现在了合家汽配厂的时候,已经有几台挖掘机在合家汽配厂里等着了。
县林业局的人也来了,环保局的人也来了。
据说是昨晚,县里收到了匿名举报,说合家汽配厂存在严重偷排漏排的情况。张刚也是收到了举报,对于重大的环境污染问题,他们公安系统也是有责任到现场勘察的。
王大力一看见张刚,就急忙凑了过来,和他诉起了苦。
意思大致是林小野这家伙真心不上路子,明明已经签了免责协议,依旧出尔反尔之类的。
张刚听听,一笑而过,本来不想多说什么,但看到王大力双眼通红,还挂着两个熊猫眼,想必也为这件事出了不少力,他心中也有些不忍。
“我是外人而已,不过我会和林小野说说情的,但至于他听不听我的,还取决你的办事能力!”张刚一副敷衍的样子。
林小野和欧阳囡囡也早就来了,今天县里来了这么多领导,邓毛远也不好意思继续尿遁了,鞍前马后地递烟点火。
如果说,邓毛远一点都不怕,那是假的,毕竟自己干过的事都摆在那,等下只要挖掘机一开动,不要五分钟,他就要夹着尾巴滚蛋。
环保局早就愁着没机会赶走那些乱排乱放的企业了,一来没那魄力下狠力查,二来也没时间和精力一家一家查,要知道,如果企业动了要偷排的心思的话,那肯定是很隐蔽的。
山河县入驻进那么多企业后,眼见着水就黑了,天就下酸雨了,鬼都知道是有污染存在,但实在是资本家太狡猾,群众的举报信息实在是不确定因素太多。
一开始,环保局也曾查过一些企业,那家企业的排污方式简直是闻所未闻,一家比一家奇葩,事后,环保局都有心理阴影了。
但要说怕,邓毛远也不至于,毕竟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他早就打点好了关系,只要没有实锤,他就继续开着大门做生意。
实锤?邓毛远笑了,那可是埋在五米地下的自来水管,每一根都深深埋在土里,排放的量也控制到了最小,简直就是润物细无声,这种排放只有在经年累月中才能发现。
等到真正被发现的时候,合家汽配厂早就搬走了。
而且,埋管子的地方极为隐蔽,整个汽配厂知道管道具体位置的不超过五个人,这五个人还个个都是跟企业有巨大利益相关的高层,谁会不怕死地泄露出去?
这去哪里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邓毛远爽朗一笑,说道:“挖吧,挖到算我的,挖不到算你的,”手一指林小野,“你要赔偿我的损失,至少六位数。”
林小野露齿一笑,摸了摸欧阳囡囡的头,“我如今还在乎这六位数?我还欠别人七位数呢。”
王大力一听就苦笑了,“是啊,是啊,你现在顶牛逼。”
环保局和林业局这边开始确认排放的地点,昨天匿名举报的人没来,他们就只能根据电话里的信息来挖。环保局的几个小伙子反复确认后,终于在一块地方开始挖了起来。
看到这个开挖地点后,邓毛远一下就坐不住了,脸比猪肝还红,眼睛滴溜溜地转,整个人就像无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
张刚来到王大力身边,问道:“昨晚匿名举报电话是你打的?”
王大力当即否认,没有啊。
信了你的邪!张刚掏出手机,上面显示,昨晚11点左右,有一个电话呼入,接着直接按下了号码,打了出去。
过了几秒,王大力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王大力一下就迷了,你怎么知道?我这可是双卡双待。
“你忘记我的是做什么的啊?老子是公安!说实话啊,你假装女人的声音真够变态的,还好,我老婆不在家。再说,你匿名打电话,就不能换一个公共电话吗?”
.......
张刚看着王大力一脸吃了苍蝇的样子,笑着问:“话说,你怎么就知道这底下有黑点的?”
黑点是当地的土话,意识就是排污口。
“喏。”王大力对着林小野努努嘴。
“小野?”张刚笑的更加开心了,“他的话你还敢信?你不怕他坑死你啊。”
王大力一听反倒淡然了,坑呗。反正不是第一次了,老子习惯了。
就在两人说话间,挖掘队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挖到了一些东西,张刚一听,立即敏锐地注意着邓毛远的动态。
如果万一真挖到黑点,他第一时间是要控制住邓毛远的,这也是他此行来的真正目的。
他看向邓毛远的同时,也正巧碰到了林小野的目光。
两人四目相对,就明白了。
张刚对着林小野点点头,慢慢朝着邓毛远后方移去,听到挖掘队的呼喊后,邓毛远没有往前走去,反而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在挖掘现场,环保局的专家和林业局的专业都被眼前这一幕给吓到了,整个三米以下的土壤都变成了淡绿色,好像生化危机一般,表面还散发着油腻腻的光,再往下挖去,土壤渐渐变黑,刺鼻的气味也开始变得浓郁。
直到看到十几根还冒着绿水的自来水管密密麻麻地排列在地底下,环保局的人才开始惊呼起来,这尼玛的够狠的啊!竟然把管子埋在五米以下。
环保局的人激动了,这可是今年的大案,这是年底要发奖金的节奏啊,林业局的人也很欣慰,万万没想到的,一个汽配厂竟然也有这么多污染?
此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邓毛远的去向,邓毛远已经趁着大家欢呼雀跃的时候,早就溜之大吉了,可最终还是被守株待兔的张刚给逮了一个正着,抓回了局里。
在邓毛远被抓回局里的消息传出去的同时,林小野作为汽配的土地所有人这个消息也不知道怎么就传了出去。
晚了啊,林小野在王大力和张刚面前,叹了口气,孤独地说道:“如今想拍我马屁的都晚了。”
后勤主管那个老娘们第一时间就给林小野发了道歉短信。林小野瞥了一眼手机,看到是她,点开都没点开,直接删除了。
被人起码的尊重的感觉,被人不当成一个生产机器的感觉,真是好。
林小野牵着欧阳囡囡的手,走在汽配厂中。
他本想,如果他的身份没有曝光,他倒是安逸地想继续在汽配厂工作着,好歹也有一份收入,日常照顾欧阳囡囡也面前可以。
可现在身份曝光后,倒是让林小野不怎么自在了。
林小野此刻最关心的是,汽配厂欠他的租金什么时候能到手。
王大力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或许不是幸灾乐祸,但在林小野眼里,他的表情就是幸灾乐祸,他说:”由于邓毛远被抓后,汽配厂也面临资产重组,而且有极大可能破产清算,你的租金至少要等到这个流程结束后才能拿到了。”
“多久?”
“快的话两三年,别担心,慢的话五年一定能拿到了。”
林小野一听脸就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