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内只有李沁与阿尔思,这是毫无悬念的的一刀,李沁必死无疑。
阿尔思同样知道这个情况,他杀李沁如探囊取物,但他即将落刀的时候犹豫了。他心中忽生警兆,顿知有高手在注视他。
他心里产生一个疑问:为什么只有李沁?其他人呢?
因为是偷营,所以适才冒雨冲进军寨,未敢仔细查探,此时才发觉不对劲。
李沁面对幽冷的刀锋,身体微微一颤,很快恢复平静。当弯刀刀锋贴面而过,鬓角的发丝轻飘落在沙盘上,他脸上仍然不露惧色。
阿尔思持刀抓起李沁衣领,就往外走,迎面一刀从一个叼专的角度刺向阿尔思的咽喉。阿尔思心里早有准备,身体后仰避过横刀。
横刀变刺为斩,如跗骨之蛆,纠缠不休。
阿尔思知道来人必是高手,不敢托大,急忙甩开李沁,专注对敌。
横刀上撩,持刀的人探身入帐,正是失踪多日临江仙。她的刀法狠厉,刀刀杀招,迅捷的速度与超强的腕力在过招时凸显,发挥的淋漓尽致。
在短距离、狭小空间作战,横刀多一寸长,多一寸强。阿尔思在密集的刀影里,根本不能接近临江仙,一直处于劣势之中。
他深知中原儒家的训言:“君子不立危墙。”在占不到丝毫便宜时,阿尔思卖了个破绽,勾临江仙出招搏命。
临江仙悍然出手,阿尔思借机扑出帐门。
临江仙见他走了,并不急追,提刀出了大帐,将大帐附近的敌兵砍杀。
李沁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木盆,他站在盆里,从大帐里飘了出来,手摇羽扇,环视周遭的鬼方蛮人,轻蔑笑道:“我大瑜施恩德于天下,广播教化于四海,愿与共太平。从未有我国先进,汝等蛮夷落后而侵犯。汝等跳梁小丑,敢戏我大瑜,当诛!”
匹夫一怒,流血十步,将军一怒,十里缟素。
李沁羽扇遥指阿尔思,大瑜弓弩齐发。
密集的羽箭飞过幽暗的天空,白羽拉长尾影。雨停了,乌云散了,天将明,东方露出一抹殷红色。
高嫡手持银枪开道,如插进敌人胸膛的羽箭一样,冲进阿尔思的队伍。
大瑜的快刀在水流里厮杀,失去宝马坐骑的鬼方兵战力大减,圆月弯刀在陌刀队面前节节败退。
原本就浑浊的水流被血染成红褐色。
阿尔思看到急剧减员的队伍,眼中流过哀痛。四万对一万五,阿尔思仍占据数量上的优势,但深处大瑜腹地,不敢硬拼损耗。
他宁愿牺牲少数人,退回军寨,等待西京起事再图进攻。
官军见叛军如潮水般撤退,势头正胜,哪里肯放过这等斩首得军功的机会,不需主帅命令,已经追了上去。
追到板荡桥,已经是日出了。
阿尔思在回营的路上已经遇到三波截杀的死士,前后夹击的战术,压的阿尔思喘不过气来,就连他的亲卫都有两位数人数损失。
死士里还有不知何处来的江湖高手,他们只在边缘游走,每一击必杀一人。人数的衰减这对于万人的队伍不可怕,他们在南下行军,因为水土不服,一天都会有十几人死去。
可怕的是如芒在背的感觉,一群麻雀的飞行,头上有一只肆无忌惮的苍鹰,每个士兵都会惶恐不安,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眼前终于到了板荡桥,河水渐渐回降,露出板荡桥的桥面,桥头飘着几具尸体,已经在水里泡的发白了。
其中有个白皮猪似的尸体,飘到了阿尔思的脚前,眼球突出,猛张着嘴,像是来自地府的恶鬼,拦路索命。
阿尔思看到这具尸体,正是他的爱将蛰啜率,不禁悲从中来,心酸地说:“先折大将纳罕霍,后失蛰啜率,啊!玄黯误我,玄黯误我。”
他身边仅剩的两名爱将曜万乐和万都滋都感到唇亡齿寒,一同共事多年的袍泽死去,心有戚戚。
曜万乐谨慎道:“狼主,此时此刻,还不是发怒的时候,咱们应该速速过河,早做应对。”
万都滋心感败局已定,心乱如麻,只知道点头。
“过河!”
斥候先行哨探,曜万乐与万都滋左右护卫屁颠屁颠跑过板荡桥,直奔自家大营而去。一路奔波疲乏,临近辕门的时候,阿尔思一屁股坐在石墩上,喘着粗气嘴角却露出笑意。
“李沁无谋,夜帝无智,此时我军人困马乏,倘若在此设伏,吾命休矣!”
阿尔思语未毕,就从石墩上跳了起来,他一把拽住身侧的曜万乐丢向背后。一柄小剑从曜万乐心口刺出,势头已经衰减,阿尔思挥刀劈向小剑。
“乒——”一声响,小剑一体轮在地。
阿尔思的金刀断裂两截,他握刀的手虎口开裂,小臂血流不止,肩膀好似脱臼。紧接又是一掌,正好拍在阿尔思胸口。
这一掌极重,好像这一掌就震裂阿尔思心脉,他心血逆流,咳了出来。
“哎,无聊。某人非要拿你装逼,还提前要我削你一下。看在春宫图的份上,补你一掌,别嫌多。”破阵子拍拍手,大摇大摆从万军从中离开,走远了还挠挠屁股,放了个响屁。
阿尔思看着破阵子离去,望着近在咫尺的辕门,强忍着痛苦道:“立刻北上,不得延误。”
万都滋本就是没主意的莽夫,见军心涣散,士卒坐在地上不肯挪动,摆明了投降样子,心里生出无名之火,扬起手中马鞭狠狠抽打身边的兵卒,“懦夫,我鬼方的勇士,岂能是投降的废物。”
兵卒侧目而视,敢怒不敢言。
阿尔思见军心已散,无法挽回,生怕走迟了会发生哗变,硬挨着爬上马,带着万都滋与百名亲卫,直奔府州而去。
他自认为只要逃回大漠,以他南漠王的身份,必然能东山再起。
阿尔思的营盘北走不到三里地,就有一处山沟,名唤“殒命沟”。只要穿过这片山沟,前面一马平川直至府州。
这也是当初阿尔思被邪王说服的原因,只是他没有想到真能用到这条路。
刚下过雨,山谷里空气清新,满地落花。
清幽笛声脆响,鸣蝉凄切。
乐府一众词牌众星拱月,伺立在柳飘叶身侧。今天他换了一身鲜艳的猩红劲装,指尖带着那个形似寒蝉的草戒。
候到阿尔思人马已至,他才停下,将情天别在腰间,手摇旧名“小鸟依人”,已被他更名“孽海”的折扇,缓步走下石阶。
轻柔的东风吹得阿尔思浑身舒畅,蒙蒙细雨落在脸颊如针,他看到一瓣瓣桃花随着柳飘叶起舞,再看到他手指上的草戒,想笑又笑不出声。
遇见昔日断狱最厉害杀手“寒蝉”,那还有逃跑的机会。
“吾命休矣!”
柳飘叶扬起手一指,阿尔思坠马而亡。
“破阵子算学不错,这种追及问题,搁我算不出来。”他留下一句话,留下一众目瞪口呆的人,坐进了临江仙的马车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