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我爸单独飘了过来，我问：“妈呢？”
“跟那些鬼唠着呢！”爸头往一个方向甩了下，有点不耐烦。
我朝那个方向望了望，我妈和刚才围攻我的几个中年妇女、老年阿婆的坐在一个车顶上，聊得乐不思蜀。
几个老太太里，有白色的，有红色的，甚至还有金灿灿的和阳光一样的黄色，唯独我妈是暗色系的。
她的与众不同，一定会成为被八卦对象。这都怪我。
我问我爸：“那只黄色的鬼，是怎么回事？”
“哦，我也是第一次见，估计是笑死的。”我爸回答：“一会你妈回来就知道了。”
父子相对无言，我使劲想了想，说：“爸，我女儿她们去了商场，要么我们也去逛一逛。”
我爸用力点头，转身就往电梯口飘，飘了几米又回头，说：“我去跟你妈说一声，免得一会她找不到。”
这就是典型的，嘴里说讨厌，心里仍留恋。
我们爷俩进了商场，我爸莫名兴奋，飘得快要飞起。
难道是因为我？
这是我十八岁之后，头一次单独陪爸爸出来玩，我看着他老小孩的样子，说：
“这么开心？”
“是啊！”我爸回答：“你妈不在身边，没她管着，我自由多了，想去哪就去哪，想不去哪就不去哪！”
……是我想多了。
其实我们也没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一是作为鬼，除了能吓吓人，真没什么其他能力，二是现在的商场里除了吃的就是女人的衣服、鞋子、包包、化妆品之类，适合男人逛的店铺和商品太少太少。
你说它是趋炎附势，还是性别歧视呢？
商场一楼有手表店，我们进去看了看，还有一家皮具店，我们也进去看了看。
商场的二楼，全部是游乐园、玩具店和早教机构，这是一个给小孩子花钱买欢乐的地方，我们直接飘过。
到了三楼，是电影院和饭店，我问我爸：“要不，我们去看场电影？”
“不看不看。”我爸回答。
“那你想干什么？”
“我想看书。”
看书？鬼都不能翻页，怎么看书？
但我爸这边飘飘那边飘飘，很急躁的样子，“这么大一个商场，怎么连家新华书店都没有？”
这是难得的尽孝机会，我说：“爸，我们再去四楼看看！”
于是我们又飘到了四楼。四楼商铺不多，人烟稀少，鬼影也看不见几个，不过我们终究在向外散着气味的厕所旁，发现了“新华书店”四个字！
我爸冲了进去。
书店很小，里面大多是从小学一年级到初中三年级的各种练习册、考试卷之类，真正的课外阅读书籍，只有角落里的一个书架上放了两三排。
可惜书店里除了玩手机的店员，一个人也没有，没办法，现在大家都爱刷抖阴和快兽，像傻子一样看一群人傻子一样装傻玩。
我爸哀叹一声，因为没人看书，他也就蹭看不了。
“爸，我们走吧。”我说。
“我再转转，再转转。”我爸恋恋不舍，站在书架旁一个一个地看书的封面。
我爸一个环卫工人，小学都没毕业，怎么这么喜欢看书？
生前我不懂，现在的我还是不懂，不过不再鄙视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