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梦柯立于门前沉静了片刻,深吸一口气之后才终于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进来。”相当随意的回应,听起来像是一名中年妇女的那种独特嗓音。
刑梦柯推门而入,一名短发中年女人正坐在一张宽大的书桌之后。她抬起视线,黑色的眼眸传递出一丝不耐烦。
“所以找我做什么?买货?还是有什么特殊需求?”
“都不是。”
“什么?”伊芙琳的脸上瞬间写满了怒意,“我希望你能在三秒钟内说出你的目的,否则就给我从这里滚蛋!”
她的眼睛不经意间扫过刑梦柯的胸口。
“这是看在蔷薇的面子上,我才没有直接让你滚蛋,希望你识趣一点。”
“抱歉......我想要找到一份特殊的红蜂蜜。”
“好说,八百回声。这里什么样的红蜂蜜都有。”她指了指身后的架子,上面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各种小瓶,里面全都承装着那赤红的粘稠液体。
“八百回声?”这一开口的价格让刑梦柯着实吃了一惊。
“这是最低价,你可以选择买或者直接走人。”
“好......”刑梦柯忍痛将几乎所有的回声交出,放于伊芙琳的桌子上。
“所以你要找什么样子的?我这里各式各样的都有。肯定能够让你体会到人间几乎所有的情感。”
“你是说享用记忆的感觉?”
“嗯?怎么你是第一次来?”伊芙琳的眼睛上下打量起刑梦柯,“我说怎么感觉是一个生面孔。”
她从手边的酒瓶里往一旁的酒杯里倒了些酒。鲜红的酒液,宛如流动的血液。
“我想要一份尼达人的记忆,听说他们是不朽的?”
“你从哪里听到的?”
“一名酒鬼那里,他说他曾经品尝过一份红蜂蜜,获得了一些关于尼达人的记忆碎片。我想要知道得更详细一些。”
“尼达......”伊芙琳的手指一直在不断捻动着酒杯的杯柄,似乎陷入了回忆。“那个地方可真美……”
她低下头将书桌旁边的一只柚木柜子拉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罐子和一把银色的汤匙。
“本来这一份是要留给我自己的,不过既然你花钱买到了,我也不能不兑现自己的诺言。这个归你了。”伊芙琳将那装了一半红蜂蜜的小罐子和汤匙一并放在了邢梦柯的身前,伸出手示意他可以开始享用了。
邢梦柯颤抖着接过罐子与汤匙,轻轻旋开那罐子上面的盖子,用汤匙沾了一丁点那粘稠的液体放于嘴中。
甜腻的味道,比最粘稠的蜂蜜还要甜......
邢梦柯一口气将整个罐子里的蜂蜜用勺子挖入口中,随着那醉人甜腻在口腔内弥漫开来,他的意识也随着那甜腻的汁液四散开来。
突然,邢梦柯没来由地感到了一种恐慌。
恐惧、颤栗、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抖动着,想要逃离眼前的一切。
视线中的伊芙琳在渐渐扭曲,她消失了,同时还有那周围场景中的一切。书桌、柜子、以及那各式各样装满红蜂蜜的罐子。
热,很热!
邢梦柯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处在一处灾难的中心,周围是胡乱四散的碎片。
弹片以及被炸飞的木屑到处都是。
皮肤上传来的刺痛感让邢梦柯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己的手臂,那已经被无数伤痕和血液覆盖着的手臂。他的手指正紧紧握着一块镶嵌着宝石的石板,上面刻有的符号让邢梦柯只是看上一眼就感到头脑晕眩。那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感觉让邢梦柯清楚地知道那符号所描绘的究竟是什么。
是它!那被盗走的东西!
邢梦柯刚刚准备逃走,却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感觉不到自己的脚!他没法移动,只能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石板。
一颗炮弹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响声炸裂于邢梦柯的身边,他的头脑一阵嗡鸣眼前重归黑暗。
再次睁开眼睛,邢梦柯感觉到了一丝颠簸,几名战友正用一只担架抬着他一直向前。
他们穿过了一处被炮火炸破了的城门,踏过了数不清的尸体。
那玄武岩的城墙立于身后,面前是一座金色的山峰,那山峰闪烁着光芒,金色的,就好像那绚丽的太阳。
邢梦柯微眯着眼睛,眼前的场景让邢梦柯感到双眼一阵刺痛甚至有种快要沸腾起来的感觉。视线之内的一切渐渐染上了一层纯金色的光辉。光辉越加强烈,仿佛比太阳更加炙热。渐渐的,邢梦柯的眼中除了那金色的光芒之外,再也不见其他任何的事物。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光芒渐渐淡去。
邢梦柯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在一艘船的甲板上。那不是行星号,也不是邢梦柯见到过的任何一艘船。
周围的海面是一种如鲜血般鲜红的色彩,它在流动着,向着下方,向着船只行进的方向。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橘树与鲜血混合的甜腻味道,周围是很多已经伤残了的战士。他们鲜血已经浸透了那绑着的绷带。他们的面容憔悴不堪,眼神中透出一种深深的绝望。
“结束了。”
一名男子依靠于左舷边的栏杆上,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有着教会式圆领的衬衣。邢梦柯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立顿,这个男人的名字。
他转过头看向邢梦柯的方向,脸上写满了落寞,眼神中透出一丝无奈。
一颗炮弹炸裂于船舷右侧,整艘船剧烈地摇晃着缓缓下沉。
......
记忆渐渐消散,邢梦柯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伊芙琳就坐在书桌边,手里正拿着一本书,看上去已经看了很久。
“你回来了?这场旅行如何?”她打量起邢梦柯疲惫的脸。
“说实话,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哼,有人试图窃取长老议会的不朽,不得不说他们真的很勇敢。但是遗憾的是,他们最后失败了,就让他们看起来像是一群乌合之众一样愚蠢。”
“但是他们已经很接近了。”
“随便你怎么想。”伊芙琳将双手抱在胸前,“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了,不是吗?”
“不,那个叫立顿的男人最后去了哪里?”
“那种人?长老议会肯定不会杀死他,死亡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他会被流放,施以最严酷的诅咒,在痛苦与折磨中忏悔自己的罪责。也许你能在这片海里找到他,对于长老议会来说,这种人已经不配存活在这片海上了。”
“他被淹死了?”
“没错。被淹死的人不能再回到岸上生活,那是深潯王的规则没有人可以打破。”
“我明白了,我想要的东西已经得到了,就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