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扭曲，两艘飞船出现在安阳市上空，太空基站的旁边。
程晨和李欣飞出船舱，坐上曲跃弹射装置，在漾起的空间波纹中消失，出现在仓库前。
两人稍息不动，伴随着清脆的构件滑动声和压缩气体的喷射声，动力装甲自动卸载，滑落地面，聚缩成合金方块，底部伸出几根金属节足，叮叮当当，自个儿爬回仓库，乖巧的往角落里一蹲。
李欣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程晨是怎样把海盗骗进船舱里击杀的，简直不可思议。
既然她问了，程晨就详细地说了过程，没有隐瞒。
“你诱杀了那个海盗？他动了贪念，又见逃生舱弹射，船里无人，放松了警惕，结果被你一枪毙命？”李欣的眼睛水波流转。
“没错，据我所知，海盗一般分两种，一种是为钱的，敲诈勒索，打劫商队，谋财害命，第二种是武疯子，满脑子爆船捏蛋，先开炮再启动反跃迁装置，撸就完事儿了。苦瓜脸没有第一时间开炮，显然属于前者，所以，我装出运送贵重物品的模样，利用暗海航线的超距传输能力，折返传送，一枪解决了他。”程晨平静道。
李欣屏住了呼吸，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
当时，她吓得浑身僵硬，不知所措。
倒不是她胆小，而是动物遇到危险会有本能反应，比如说，鹦鹉和老鼠遇到巨大的声音就会假死。
李欣忽然意识到——第一次驾驶飞船，第一次被海盗打劫，这个男生就在瞬息之间策划了一场诱杀！
要知道，这是突发状况，又没有经过训练，只能依靠本能，也就是天赋。
多么诡秘的心思，多么可怕的天赋！拥有此种天赋的人，在茹毛饮血的时代，会成为最优秀的猎手，在混乱无序的时代，会成为黑暗世界的巨枭，而在和平时代，却被社会规则压制住，简而言之，就是乱世之枭雄，治世之肥宅。
她在想，面对一个会说话的智慧生命，自己是否能够果断开枪？
答案是不能，因为，心里有一道过不去的坎，这道坎是自小接受的德化教育，是她的同理心，是她对于生命的尊重、仁慈和怜悯，所以，就很诡异了，为什么这个男生可以做到若无其事的杀死外星人？或许，在他的内心深处，有着黑暗的一面……
程晨拿着一瓶盐汽水喝，对身边女生的胡思乱想浑然不觉。
他头晕得厉害，还没有适应动力装甲带来的眩晕感，而忽轻忽重的重力变化也让他的双腿发软，像是走在烂泥里。
“你在想什么？”李欣盯着他的侧脸，眸光闪动。
“我想当海盗。”程晨平静的说。
“你在开玩笑吗？”李欣脸都白了。
程晨瞥了她一眼，“那种傻瓜都能当海盗，我为什么不行？”
“关键是在这个吗？喂！”李欣急得大叫。
“关键是什么？做个好人吗？在银河系，做一个‘好人’，意味着加入银河联邦，出卖民族，阉割本能，成为科研机器……”
“这不是借口！”李欣用最大的声音打断他，拽住他的袖子，“我不准你当海盗！我知道你的内心在渴望什么……正是如此，你才不能去做！”
两人突然对视，渐渐的，男孩在女孩倔强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他摸了摸鼻子，“好吧，我不当海盗就是了。”
程晨叹了口气，坐下来，桌上放着妮可买来的早点，吃了几个烧麦和包子，一言不发。
对于一个运动能力不强、篮球技术欠佳、学习成绩还一般的男生来说，好不容易发现了一种天赋，却不得不放弃它，回归平庸，说不失望那是假的。
李欣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忽然很想补偿他，以某种形式。
“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她柔声问。
李欣知道程晨的人生经历，一个普通少年偶然成为3级文明的工坊主，时间尚短，他还没有拥有一切，如果，他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她就算在家里大闹一场，也要让父亲掏钱买。她很清楚，最多再过一年，程晨就对地球上的任何东西彻底看不上眼了。
程晨支着脸，想了一会儿，摇头。
以前想要的无非是娱乐时间、电子产品和漫画书，现在，这些东西唾手可得，反而不想要了。
李欣想了一会儿，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脸颊越来越红，像是一圈苹果皮，语气颤抖着问：“你……缺女朋友吗？”
“暂时没什么想法……你今天怎么回事？感染了外星病毒吗？”程晨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别说这些没用的，该干活了。”
李欣呆若木鸡。
活很多，鲭级护卫舰需要安装新的舱门和逃生舱，还要补充能源、检修船体。
舱门是个小件，可以用工坊做。
这几天，妮可解读了科林顿的构思，用缴获的设备构筑出一本的雏形，另外，她还购买了一台直径超过五米的大型传输装置，足够运来一颗逃生舱。
设备运作的时候，仓库里弥漫着变电房似的嗡鸣声。
程晨抱着舱门站在曲跃弹射装置上面，跃迁到基站旁边，先用工具拆卸残破的门框和部分装甲板，再把舱门和部分构件安上去。拧完最后一颗螺丝，他便走进船舱，拿拖把和抹布打扫外星人的尸体。
绿色的血液渗进甲板缝里，很难清理干净，程晨心想，应该在基站上加装一个消毒室，要是携带了什么外星病菌，回来在地球上扩散，那就麻烦了。
“主人，您不给这艘民用船装配武器吗？”小林问。
“巨舰大炮，小船小炮，民用船不装炮，装了也没用，”程晨想了想，问：“哪种炸弹近距离爆炸很猛？”
“主人，您真是太卑鄙，太无耻了！”小林马上意识到主人想要做的事，连忙说：“我强烈推荐一款硬钼引力爆弹！”
“说来听听。”
“4号暗物质号称‘无损物质’，即使是巨大的压力、高温和撞击，都无法使它的结晶体脆裂，它坚不可摧，广泛地运用在动能弹头和装甲板里。金属钼添加微量的4号暗物质，制造出的硬钼弹头，是物理防御的克星，赋予足够大的动能的话，可以穿透任何防护！”
“那为什么不直接用纯4号暗物质？”
“太贵了，一立方差不多要一亿，加工费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这样啊。”
程晨花费了5WH买了一颗硬钼引力爆弹，是直径两尺的圆球，底部带支架。
外壳漆黑，凑近观察，竟然是由数以万计的细小棱柱体拼成的，引力爆炸装置启动后，这些棱柱体会以10000m/s的速度向四面八方射出，距离越近，杀伤力越大。
程晨把它安装在船舱里，再用漂亮的礼盒伪装起来。
最后，给飞船反应堆补充了一些埃夫拉尖晶，检修到此结束。
离开这艘鲭级，程晨飞向他的战利品——乌鸫级。
海盗船采用了黑色涂装，比鲭级稍大一些，总体是一个不规则的三角形。
它的表面伤痕累累，看样子经历过很多场战斗，有激光灼烧出瘢痕，有导弹爆炸造成的凹陷，虽然修理过了，但还是有明显的伤痕感。
乌鸫级搭载了三门火箭发射器，弹药舱是满的，200发装，船舱里还有5000发，这一点苦瓜脸海盗做得很好，出站前先检查弹药补给。
欲善事，先利器。
做完这些工作，程晨回到地面，从妮可手里接过咖啡，“附近有咖啡店？”
“我买了一台意式咖啡机。”妮可指向冰箱旁边的半自动咖啡机。
“挺贵啊？”程晨瞅了一眼，看起来相当高级。
妮可的眼睛突然睁大，抱住头，“我忘了……那不是我的钱……是主人的钱……对不起……”
“你这败家兔子精，以后花钱要汇报，懂了吗？”少年的语气里倒是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
程晨的内心充满了忙碌带来的充实感，他一刻也不停，离开仓库，站在雨后的潮湿地面上，拿出手机，登入黑箱APP，给蓝先生发了一条信息。
“飞船很好用。”
“谢谢夸奖。”蓝先生几乎是秒回。
“对了，我想购买有关‘基因’的药物、知识或是仪器，什么都可以，您那儿有渠道吗？”程晨问。
蓝先生回了一段语音。
“基因药物？说实话，相当难搞，因为，基因药不像飞船，飞船是不禁售的，相反，军火公司很希望我们购买，他们可不管买家究竟是疯子还是精神病人，只要能出货就行，但是，基因药不同，掌握基因科技的国家是一点也不对外出售，就算本国人使用，也是去专门的机构检查病情，在医院注射疗程，不会给你带出来的。”
“您是有办法的，对吗？”程晨发了一个红包过去。
“我确实没有办法，但是，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位银河系走私圈的大佬——麦爷，他的黑箱号是……你加他好友，说是我推荐的就行了，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会加你的，但是，你要通过他们的考验，才能算自己人。”
“我明白，信任不是白给的，是建立在多次合作的基础上。”
程晨谢过了蓝先生，通过查找功能找到这位个人简介是‘正经商人’的麦爷，发了好友申请。
半小时后，系统提示：你们是新朋友了，赶快对话吧！
‘您好’两个字还没输进去，对方就发了视频请求。
嗬，够直接的。
程晨喜欢爽快人，点了接受。
屏幕里烟雾缭绕，隐约看到暗室之中，一头巨大的人形生物坐在一张牛皮大沙发上，多半是麦爷了，一股大佬的气势。
麦爷没有脖子，一张脸嵌在层层叠叠的肉褶子里，皮肤是墨绿色的，密布疙瘩。
他的四肢很软，没有骨头，就像火锅里的蟹肉棒，手掌边缘有许多根软如触须的手指。
往下看，两根粗如萝卜的腿上长满了不停蠕动的长须。
室内的烟雾来源于麦爷手里握着的外星水烟，大大小小的彩色玻璃小壶堆叠在一起，铜管连接，气泡翻腾。水烟的底座也是纯铜的，烟杆却是空心蔓藤制成。
麦爷的肺活量很大，深吸一口水烟，胸膛立刻鼓起一尺，酝酿片刻，浓烟从一根小象鼻里喷涌而出，像是在夜里偷排废气的化工厂。
程晨说明来意。
麦爷放下古藤烟杆，瓮声道：“地球？是化名吗？”
“是我们取的正式名称。”
“那就是化名了，银河联邦没有找到你们，运气不错。”
“是的。”
“告诉我地球的位标吧，小朋友。”
“不可能。”
“那我凭什么相信你呢？你的来历可能是编造出来的，真实身份可能是一个银联特工。”麦爷一口浓烟吐在摄像头上，如云海奔流。
“信任，是建立在合作之上的，”程晨轻笑一声，道：“我们地球上有句话，叫做——纳投名状，结兄弟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