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这少年已经没事了，你怎么还是闷闷不乐的？”老大夫瞧着秦笙坐在院子里，看着外面漆黑的天发呆问道。
灵在和那些刺客们已经离开了，院子里空无一人，湿漉漉的，有些清冷。
秦笙站在那，血衣换下，她只穿了件单衣，凉薄的夜，更显得她身子孤冷。
“老人家，老婆婆不在么？来了这么久，怎么不见老婆婆？”秦笙将自己从担忧步渊的心情中拉出来道。
“老婆子生气了，她自己吃了那个闭气药吓唬我，现在还没醒呢，没醒也挺好，不用看到这么骇人的伤。可惜了这个小娃娃，身上留这么大一个伤疤。”老大夫道，眉头紧紧蹙着，想到步渊的伤口，他着实有些心疼。
秦笙脸色微微一白，“若是他不替我挡那一下，估计也不会落的现在这样昏迷不醒吧？”秦笙想着步渊身上的伤，仍旧有些后怕。若是那人再用力一分，步渊恐怕……
“哎呀呀，你别想那么多，你们碰到了歹人，那些人下手哪有分寸？！再说了，男儿生下来就得保护你们这些小丫头的！现在世道不好，我那乖孙儿没出生之前老头子担忧了好几个月，生怕是个宝贝疙瘩小孙女，那时候老婆子身体不好，若真是小孙女可不好养好了。”
“小丫头，他想要你呢，就得付出点什么不是？当初老婆子嫁给我时，我差点被她爹打断腿，现在不是好好的。”
秦笙听着，微微笑了，半晌没有说话。
“不过我瞧你身上这功夫不该让人逼的这么狠啊？小丫头，你给我说说你们到底怎么弄成这样一副德行的？”老大夫好奇道，他紧蹙着眉头，“躺着的那个娃娃真的是咱姜国的小王爷么？！”
“老人家，您就当什么也没见过没听过，日后照常过自己的日子，否则恐怕惹祸上身，姜国很快就不平静了。”秦笙嘱咐着，随后又道：“我功夫虽然不高，但因为常年练功，心里有些底子在，按道理讲不会被杀的这么狼狈。谁知道那人戴了个人皮面具，变成了阿钰的模样，饶是我以前见过那种人皮面具，也分不出真伪来。实在是太像了。”
秦笙回想着砍杀步渊的那个假陈钰，只觉得心慌，对方也太像了。
那老大夫听的入神，见秦笙停下来，抬手打断道：“小丫头你等下，老头子去拿个东西给你看。”
秦笙不明所以地看着老大夫急急忙忙地走到屋内，翻箱倒柜了半晌，最后才欢天喜地地拿了一块黄皮子让秦笙看，“丫头，你瞧瞧是不是这样的人皮面具？！”
秦笙看着老大夫脸上的激动表情，楞了楞，朝着老大夫手中的黄皮子仔细端详了起来。
“不像啊，”秦笙道，半晌，她怔住，面前的老大夫正拿着人皮面具往自己脸上揉搓，不过片刻，面前的老大夫竟变成了个俊秀少年模样，若不是老大夫的身形佝偻不似少年，一般人真的会被他骗到。
而且，这人皮面具和手法老大夫用起来得心应手，看面具上的灰像是不用很久了。
“老人家您手艺竟这般好么？”内心油然而生一种崇敬之情，做一件事做到极致固然让人敬佩，但一个人同时做多种事，且都做的十分优秀，那就既让人敬佩又让人羡慕仰望了。
“都是老头子玩剩下的东西，年轻的时候听说有易容术便学了学，后来听说道上用这种东西的人多了，老头子我就不感兴趣了。要做嘛，就得做的比别人在前，又要做的比别人精明了才好！”老大夫自信道，眼睛里闪动着星光。
只有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时，才会出现这种表情。
“那老人家您钻研出了比这人皮面具更厉害的？”秦笙问道，心里猜测着面前的老大夫可真的是不一般呢！
“喏~你再瞧瞧这个。”老大夫笑着递给秦笙一个黑色的药丸，秦笙接过去闻了闻，一点苦味也无，闻过之后一股凉凉的香气飘荡在鼻尖，让秦笙不由地打了个冷战。
“这个是什么？”秦笙好奇道，她将药丸在自己的手心晃荡着，不一会儿连同手心里都冰凉凉的十分舒服。
“巫族晓得么？巫族圣药。”老大夫笑道，一脸的自豪感。
“巫族圣药怎么会在你手里？”秦笙惊了，连忙问道。听说巫族圣药只配让巫族圣女拥有，巫女吃过此药以后，身体会变得比普通人更加强壮，测算之术无论动用多少次都不会损害身体。因为此种圣药太过珍贵，所以巫女都是嫁人之后才会得一颗。
相传，姜国第三代皇帝有一爱妃得了重病，皇帝亲自求到当时圣坤宫主子曾经的巫族圣女跟前，要对方去巫族取圣药，但因为巫族圣药太过珍贵，当时的巫族圣女并没有松口。于是那皇帝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爱妃死在自己眼前，并跟巫族种下了芥蒂，此后又过了几十年皇族和巫族之间的关系才有所缓解。
现在这种千金难求的圣药怎么在一个乡野老大夫的手里？！
“自然去巫族瞧了瞧自己做出来的，怎么样，厉害吧？”老大夫说着又拿出了一颗，边看着另一颗黑色药丸边感叹，“可惜太穷了，这里头都是好东西做的，老头子若是家财万贯之人，定要多做几颗才好。“
“厉害，厉害。”秦笙没有问对方为什么不以卖这种药为生，想也能想到这老大夫脾气古怪，又不愿与世俗为伍，只能自己清清静静地攒钱，清清静静地做自己喜欢的事了。
沉迷到连自己的乖孙都忘了，这等痴迷程度，让秦笙再次佩服。
“不过外面不是都传这药只能巫族圣女吃么？其他人吃了是不是会有事？”秦笙道，她知道自己是巫族圣女之后，便开始对巫族的事情来了兴致。
“旁人说的都是假的，其实这药和这黄皮子结合起来才最好。”老大夫故弄玄虚，秦笙也不着急，便给老大夫搭话，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这巫族圣药和黄皮子又有什么关系？”
“巫族圣药之所以叫做圣药是因为它大补，大补到什么程度？比如我割你一刀，你吃了圣药，那么很快，你的伤口便能好，痕迹什么的也能消去。”老大夫说着。
秦笙脸色骤然一变，她握紧手中的药丸，瞧着步渊昏迷的方向，焦急道：“既然这么有用，可不可以让步渊吃一颗？”
“丫头，老头子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这个药可不是瞎吃的。巫族虽有男的，但大多数人都是女子，这个药至阴至纯是给女子用的。男子吃了，可是要病好几天。像那个娃娃吃了，可是马上就要命的。”
老头道，看着秦笙着急的样子，面上有些不忍，“他过几天若是不发烧就好了，你别担心了。”
“咱们继续说咱们这个黄皮子和圣药。这么告诉你吧，若是你想要变成一个人，那么你吃了圣药之后，再吃了闭气药，陷入昏迷之后，老头子给你亲自操刀，就能在短时间内将你变成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人。”
“这黄皮子糊在脸上怪憋闷的，远远不如自己的皮肉舒坦，小丫头你说是不是啊？！”
秦笙瞧着老大夫向她微笑着的慈祥又骄傲的脸，不知怎的，心里重重被人给了一拳。她觉得胸口喘不上气来，瞧着自己右手腕上的红线，她手心颤抖，心里渐渐被期待和恐惧，愧疚所占满。
“真的可以变成别人么？真的可以跟别人长得一模一样么？”秦笙呢喃，心底有些恍惚。
“当然可以了！”院子里响起一个和蔼又慵懒的声音，秦笙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个胖胖矮矮但长得很白的老婆婆穿了一身棕色衣衫，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
老婆婆银白的头发在耳后盘成发髻，她一步步地走过来，挽着自家老头的胳膊对秦笙道：“这老头子什么也做不好，唯有治病医人这件事样样精通。小丫头，你有想变成的人么？”
“可是……”秦笙低下头，攥紧了拳头，五味杂陈，半晌，待她缓缓抬起头，眼圈有些微红了，“那个人已经死了，也可以变回去么？”
“只要你记得她的模样，老头子绝对能帮你。”老大夫瞧着老婆婆走过来，满眼都是宠溺和依赖，听了秦笙的话之后，马上自信起来跟秦笙大包票。
“我想……”
“秦笙！”身后是陈钰的喊声，秦笙猛然回头，瞧着一脸担忧的陈钰朝着自己奔了过来，“秦笙，我有话跟你说，你跟我来。”
秦笙还没来得及跟老大夫和老婆婆打招呼，便被陈钰拉走。
“秦笙，你是不是想变回原来的样子？”待陈钰将秦笙拉到一处僻静地压低了声音问道。
“嗯。”秦笙咬了咬牙，半晌重重地点点头。
“可你那副样子回了梁国，难道不怕被人发现身份？”
“我那副样子没有偷谁的也没有抢谁的，那个人是我啊，是秦笙啊，我想用自己的脸，我只是……想用那张脸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属于我的……公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