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闲，你没事吧？！李闲？”楚不凡轻轻喊着对方的名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忐忑心疼。
若不是因为那场火，先皇后也不会死，梁皇帝也不会为了保护李闲将李闲赶出皇宫。李闲不用受这十年来的奚落冷眼，不用背负这四年来杀害碧荷公主的骂名，自然也不会碰到秦笙。
他的生命应当顺风顺水和和美美，到了年纪娶一个世家贵女，生几个公主皇子，潇潇洒洒过一生，哪里用的着受这种委屈？！
“南阳，你先走，不要叫任何人知道你来过这儿。”李闲道，声音虚无缥缈。
相南阳死死咬着嘴唇瞧着地上被捅的浑身血洞的李桢，她恨恨地点头，双眼里蓄满的泪水终于决堤，抱着胳膊走出屋子，她转身望着瘫坐在地上的楚不凡，脸色微微变了变，还是道：“你不走么？”
楚不凡摇摇头，慢慢站起身来，南阳有些不解地瞧着她，眸子里是忍不住的探寻。
许久之后，屋子里终于剩下李闲和楚不凡两人。
“李闲，你没事吧？那些都过去了，现在他死了，我们现在要想个办法离开这。”楚不凡说着，只觉浑身上下的力气渐渐消散，李桢死了，她报完了两世之仇，也该死去了。
“阿笙，我一点都不好，感觉血液被冰寒凝固，我现在喘不过气来。”李闲说道，言语之间是抑制不住的忧伤。
楚不凡身子一僵，他喊她阿笙。
“你认错了，我是碧荷。”楚不凡心虚辩解道，她看着李闲回转过身来，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望着她，像是要望进她的骨子里，“阿笙，我早该认出你的，你是不是怪我没早点认出你？”
“能和秦湘说出那些话的人只有阿笙，你怕冷，怕饿，骨子里有种谁也比不上的倔强。碧荷生活在富贵宫廷之中，她没有你这般重的执念。”
李闲走近她，轻轻搂抱着秦笙，眼角的泪滚落下来，“阿笙，只有你这么关心我，只有你总想着替我摆平一些事，只有你是真的对我好。”
秦笙身子微微颤抖，她无法再隐瞒身份，想到她做过的那些伤害李闲的事，悔意萦绕在心头，开了口却只能道：“对不起，李闲，对不起。”
李闲用力将她搂抱在怀里，下巴枕在秦笙肩膀，整个人的重量压在秦笙身上，眼泪也瞬间隐藏。
“我们赶紧离开这儿，你杀了李桢，又没有李桢放火杀人的证据，明日太阳升起，事情就会被捅到陛下那里。赶紧走，遣走这里所有看见过你的人，不然会出大事情的。”秦笙担忧道，用尽全力拉着李闲的身子就往外走。
李闲的身子丝毫未动，他抱着秦笙，闷声道：“阿笙，我不走，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
秦笙顿住，听着外间有脚步声，心想都这个节骨眼上了哪有时间考虑别的事，她着急道：“你先走，我什么事都答应你！”
“我要我们在一起。”
“你说什么？”秦笙僵住身子，全身鲜血仿佛在此刻迅速逆流。
“我说，我要我们在一起。我不在乎从前发生的所有事，从前那些事，是命运对我们的考验，现在我们好不容易重逢，权当打败了那考验，从此之后，我们就好好在一起，你是丞相之女，我是梁国太子，你做秦笙时他们不让我们在一起，现在老天开了眼，阿笙，你回来吧。”李闲说着，满脸期待。
秦笙嗓子仿佛被噎住，她手心里出了汗，浑身的疼痛也突然消失了，她张了张口要答应，脑子里却骤然出现了步渊的脸，那少年眉角有悲色，正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秦笙只觉胸口被利刃刺的钻心的疼，她躲开了李闲的视线，头一次作为秦笙没有正视他的双眼，“我们先离开。”
“你喜欢了别人么？阿笙？”李闲道，他垂头瞧着秦笙因为紧张不停摩挲的手指，了然。
“是步渊？还是柳城？”
“李闲，我现在心里很乱，李桢死了，周游也死了，你晓得姜国巫女说的话，我寿命将尽，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若是我答应了你跟你在一起，却不能履行诺言，你会怪我么？！”秦笙道，心头一阵阵的发堵，疼痛欲裂。
李闲脸色苍白，嘴角微微颤抖，秦笙不忍他难过，慢慢环抱住李闲，道：“我啊，没事的，也就是睡一觉就可以投胎了，到时候我投个好胎，十八年后，你正值壮年，那时候我还能来找你。别哭，别害怕。”
“阿笙，你到此时都不愿答应我么？我喜欢你，想和你长相厮守，上一次我们没有抓住机会，现在再也没人能拆散我们二人了。”
“柳歌给我下了毒，没救的。”秦笙叹息了一声。
“下辈子，十八年后，你真的找的是我么？”李闲幽幽道，他松开秦笙，一双眼睛冷漠不已。
秦笙瞧着李闲奇怪的样子，心头微颤，胸腔里传来一阵恶心，她用袖口捂着嘴，干呕着，呕出一大片血来。
“阿笙，你怎么了？”李闲道。
秦笙只觉痛楚的身子里生出了一股冷意，她抬眼瞧着李闲，对方面容逐渐模糊起来，“李闲，你什么意思？你到底在说什么？”
李闲走近她，将捅死大皇子李桢的匕首抵在秦笙腰间，他左手抓住她手腕，右手用力往秦笙腰上一捅！
秦笙脸色骤变，瞳孔急速缩小，她不可思议地低头瞧着那匕首，张口要问，却咳出一股血来，“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李闲反问，他冷漠地瞧着秦笙，将匕首抽离她的身体，笑道：“是你逼我的，一直都是你们逼我的。”
“我没有逼你，我从来没有逼迫你。李闲，你到底为什么要……我已被柳歌下了毒，若是你想我死，大可什么都不必做，你为何要多此一举？！”
秦笙向后退着，瘫倒在地，她靠在门边，突然想起刚才相南阳问她要不要走，她大概也晓得了李闲的反常，大概比自己聪明，知道李闲并非等闲之辈。
“你没有逼迫我？从一开始你便瞧不起我，如若不然，你也不会什么事都不找我商量！若是你真心喜欢我，就不会重生之后不找我，而去找了柳城！甚至找了那个姜国来的质子步渊！若你没有逼迫我，就该在方才我绝望时答应我安慰我！”
“所以，这就是你要杀我的理由？李闲，你不爱我吧？”秦笙捂着腰腹处的伤口，忍着剧痛哭道，“我甚至怀疑，你一早就知道周游对我下了手。”
“你怀疑错了，阿笙，不是我一早就知道周游对你动了手，而是一开始，诱导周游对你动手，便有我的一份儿。”他说着，眼神越加冷漠。
秦笙如遭雷击，她原本以为李闲是因为她的背叛，她的戏弄而对她动手，若是如此，一报还一报，她安心就死。
可事到如今，当初她的死却是李闲所为！周游是杀人的刀，柳歌还以为自己说动了这把刀，结果却全被李闲当作了棋子！
“从一开始，你杀我，是因为看到大皇子势力越来越大，柳城的倒戈是压倒你的最后一根稻草，你早就因为我的身份而纠结不定，柳城和碧荷的结合，让人恐慌到了极点！所以，你杀我！”
“现在，大皇子李桢已死，得有人来背这个罪名！你要拉楚丞相入伙，而我现在是楚丞相的女儿，你大可以将我杀死，让大皇子李桢成为杀楚不凡的凶手，让他到死也尝一把被人冤屈的滋味！是不是？！”
“阿笙，你向来都这么聪明。是，极对。”李闲笑道，他蹲下身子来抚摸着秦笙的脸，眼神里分明有些悲意。
“李闲，你到底怎么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我这副模样怎么了？不都是你逼的么？从你重生的那天开始，你便无所不用其极地向我报复，我爱你，我宠爱你，可是我接受不了这种背叛，我讨厌被扔开的感觉！谁也不能杀了你，你只能死在我的手上！”李闲吼道，匕首抵在秦笙胸口。
秦笙低头瞧着那染了鲜血的匕首，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屑，“我逼你的，你和周游果然不愧是主仆，惯会颠倒是非。我逼自己不去依靠你，不去让人担心，替你着想怕你出事，而今成了我逼迫你，成了当初你决心捅死我的理由？李闲，若你是我，会不会寒了心？！”
匕首一点点刺透秦笙的胸口，她嘴角笑着，脸上的痛苦化为冷漠，所有的恨意和委屈骤然消失，她只是觉得累，重生了两世，如无头苍蝇一般寻找仇家，不停错，一直错，最后却被仇家再次杀死。
荒唐之中又带着一种宿命般的决然，她咳出了血，抬头迎上李闲冷漠的眉眼，缓缓伸出一只手来握住李闲掌控着匕首的手腕，秦笙满口满脖颈的血，她靠坐在门边，被李闲顶死在那，垂死之时，她道：“我祝愿你，终成帝皇。我祝愿你，能和相爱的人，白头到老。我秦笙，娼妓之女，配不上天家之子，这权力的漩涡淹没了我的生命，我认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