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烟刚走进去,那个包裹严实的男人缓缓转过头来,他摘掉面巾后,脸上居然还有一个面具遮着。她只看望两眼,就从那眼神里面看出了一种犀利和趣味,也确认了,他就是自己在药田里面相救的那个人。
“你居然能走了,看来我家的药还是管用的。”南烟站着没动,正想办法怎么把他给打发走。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的药用处不大,配方和用量根本就不对,如果不是我给改良一下,我这腿怕是要废了。”
南烟面色难看,行医这么多年,别人可以说她医术不精明,却不能怀疑她开的方子,因为她从不轻易给人开方,只要开了必是有把握的,这个男人这么奚落自己,难道也是个医家子?
中年男子坐在那里,一字一顿的把那日南烟给他寻得每一味药,还有用量都背诵出来,“你那日没有给我把脉,就给我拿来几味治疗刀伤的药,药本身对我的伤口有益,可是我身上伤口众多,病因不同,导致有些药用的适得其反。”
南烟没想到,这个男人对医术也精通一些,她那日被禁止回头,也没号脉,给他采药时一时紧张,居然忘记问清楚他的病因,遗漏了药材相克这个理,还好这人没事,要不然她定要自责羞愧。
男人见她知错,还不知死活的叽歪吐槽,“这女人啊,还是要在家相夫教子,不宜出来行医,抛头露面。”
南烟气结,怒看着他,“公子,你也管得太宽了些,昨日你与我相公打了一架,今日又来找茬,你若不相信我的医术,这徽城满大街都是医者、药堂,你随便找一个就好。”
那人不依不饶,从怀里又掏出一堆的银子留在这桌子之上,“我今日来是想住在这里。”
南烟瞪大了眼睛,皱眉看他:“我这里是药堂,不是是酒馆,这里也没有给你入住的房间,看你还是醒悟点,赶紧走,如果被你的仇家发现你在这里,又会连累我。”
男子耍赖起来,还放下包裹,一屁股坐在床边,“不是给人住的放置床干嘛,我来都来了,哪里有走的道理,今日你不把我的伤治好,我就长久的住下了。”
周轻盈听到声音,这时从外面跑起来,要去把那个人从床上拉起来,小姑娘力气小,手腕拽的生疼,那人扔纹丝不动。
“不要脸!”她骂了一句,气呼呼的站在一边。
“轻盈,这事你不用管,这人就是个无赖。我们就算强行赶他走,他也会想法子来找麻烦,倒不如留下他,看看他到底想干嘛。你去忙你的吧,这个人我来看着就行。”
轻盈气愤的走了出去,还冲这个人做了个鬼脸,她一时脑子发热,以为南烟让她走,其实是让她回家搬救兵。
她也顾不上找马车了,一路小跑回霍府,打算回去把这事告诉了霍辰誉和章泽,这药堂里每个男人站岗就是不行。
南烟还没来得及给他诊病,霍辰誉就来了,这会如果不是因为床上的男人昏迷了,霍辰誉肯定会指使章泽,让他把人直接给扔出去。
霍辰誉壮着胆子翻开了他的行李,他俩在这人的行李里面发现了许多银两,南烟突然忍不住想,这个人不会是什么江洋大盗吧,怎么出门身上还带这么多银子?
“要不然我们报官吧,等他醒来,估计要跑路了。”霍辰誉小声嘟囔着,他可不想招惹上麻烦事。
南烟走过去,抬手揭掉这人脸上的面纱,他长得倒也清秀,只不过因为受伤,样子有些憔悴,胡子也该休整一下。
看到这张脸,也不像是凶神恶煞的土匪。
两人同时钳住他的手腕为他把脉,想着开了药,就让人把他给送走。
这面相不对啊,脉搏怎么时有时无的,难道是得了什么急症,南烟被吓得出了一头的冷汗。
“你确定他下午来的时候是好好的吗?”霍辰誉问她,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是好好的,来的时候是他自己走进来的,我见他身体无碍,语气蛮横,就没有理他。你说,他如果死在我们这里,不会又是别人做的局吧?”南烟突然想起孙落意的事,觉得这个男人的出现太过于巧。
霍辰誉也害怕啊,一个孙落意已经差点要了他的命,再来一个谁吃得消,“你别急,我这就让章泽把他丢去乱葬岗去。”
听到这三个字,床上的人突然惊醒,再也装不下去。
在最后一刻,他的脉象似乎变的平稳,方才还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突然又生龙活虎,绝对是在戏耍他们。
南烟不理他,直接去外面喊章泽去。
男子怕了,一把抓着南烟,“我可以把真相告诉你们,你们要向我保证,不会把我的行踪告诉别人。”
霍辰誉用力拍掉他的手,黑着脸冷笑:“哟呵,胆子还不小,我倒想看看,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男子的唇角很干,从自己的行囊中拿了一个酒囊出来,喝了好几口才缓缓道来他的身世。
南烟很无语,这人也是不怕死,伤成这样还嗜酒如命,刚才给他把脉,觉得他的身体还有别的病症,舌苔和脉象,以及肤色体质,像有重症在身。
原来这个男子是当朝的肃王陈稳,也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因为自小不受拘束,喜欢走南闯北图个快活,所以一直远离朝廷,在民间做一个闲散王爷。
他也是最近才回京,刚回来发现府邸被易主修缮,给了一个炼丹的术士,进皇宫找皇兄说道,却被造谣说他有谋反之意,不管他如何解释,圣上都不听。
痴迷长生之术的他,早已被术士玩弄于鼓掌之中,于是他的忠言逆耳,就成了别人要杀他的理由。
他遭遇了暗杀,这一路跑到徽城来,就是想到长生草的流言传出地,弄清楚这草到底是什么。这个进献长生草的人,是何居心。
见他身世这么凄惨,南烟和霍辰誉商议,打算冒着风险告诉他长生草的奇效,“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也可以告诉你真相,长生草却有治疗疾病的奇效,但是并未长生的功效,那些炼丹术士,都是一些贪慕虚荣的骗子。”
“好吧,姑且信你们一次,如果你们敢瞒我做了别的勾当,本王就算拼了这条命,要把你们这对夫妻给砍了。”
霍辰誉笑着打趣他,“已经寄人篱下,还这么嚣张。我告诉你,只要你有这个念头,我会提前就给你下毒把你毒死,活埋在外面的荒郊野岭。反正你也是通缉犯,把你弄死没准还能得一笔赏银。”
南烟一直没插话,这两人针锋相对,口角上不辨出个输赢,只怕劝解不了。
“王爷息怒,当心动了肝火,气多伤身。”
“放屁,这是你的态度,我可是王爷,你敢这么说我?”
“王爷?这里有王爷吗,你敢出门对外面的人大喊一声,你就是那个通缉犯肃王吗?”
陈稳默默闭嘴,闷头喝了两口酒,今天输就输在他是通缉犯的份上,心里憋屈啊。
南烟听闻战火偃息旗鼓,觉得异常惊讶,她家相公居然吵赢了,也是很稀奇,那个陈稳憋红了脸,只是气愤的指着他,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王爷,你可以在这里疗伤,但是等你身子好了,必须立马走,要不然会拖累我们。”
哼,女人!
陈稳鄙视的看了她一眼,重新喝了酒迷迷糊糊的躺回床上。
南烟嘴上这么说,其实还挺心疼这个人,很多时候,一个人的麻烦都会来自于他的口无遮拦上面。
陈稳其实也知道自己有病,在受伤之前,宫里的御医给他诊治过,结果有点不理想,是不治之症,还需戒酒配合,每日喝苦涩的药汤。
他那时觉得是御医的阴谋,自己能吃能睡哪里有病,不过是肠胃不好经常吐而已,怎么就是不治之症。
这会,南烟再次为他把脉时,陈稳从南烟的脸色看到一丝不寻常,心里的侥幸荡然无存。
“相公,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霍辰誉瞥了一眼陈稳,跟着南烟走了出去,陈稳见状,心里着急难受,趴在门框那里偷听起来。
“你可是看出他得了什么病,不适合当面告诉他,没事得罪人的事有我呢,看我不气死他。”霍辰誉故意把声音吆喝的很大,就是想让陈稳听到,像他那种脸皮厚的人,就算知道也不会想不开。
南烟低声道:“他这个病不是一两天功夫,我怀疑他来找我们的目的就是因为这个病,他能找到这里来,绝非偶然。”
他来了精神,把南烟拉到一旁,不给陈稳偷听的机会,“娘子这话是何意,难道他是故意寻到此处,找上我们的吗?”
“我猜测是这样,这徽城医学世家众多,药堂遍地无数,他为何偏偏跑到我们家药堂。”
霍辰誉心急的问,“说半天,他到底得了什么病,我怎么没看出来?”
他自认为自己医术不在南烟之下,为何看不出这个陈稳有病,难道又是某种从药王医经上来的疑难杂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