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幼年时,她跟师姐同跟着师父学医理,她师姐总爱胡闹,给人乱吃药,每次都是她跟师兄给师姐善后,想着那些被折磨的半死不活的人,南烟突然觉得师姐对刚才被扔出去的男子还是仁慈的,至少喂了他保命的东西。
南烟返回到屋中,提了一筐昨日采的药草,一棵棵择干净,铺放在药架上的箩筐中,晒完药草,转身去墙角的棚下拿了药锄和背篓。
南星的视线一直跟着她,看到她的手中的东西,宠溺的问:“晨间露水重,你这是要去哪里采药?”
南烟微微一笑,脸颊上露出两个梨涡,“放心,我不会跟你过不去,去救被你扔山下那人。我要去的青竹峰,师父临走前有交代,他那些宝贝药草需要看管,师姐不愿意去照看,我只好替你去了。”
南星笑着抬手拉她,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风情万种,眼波流转间惑人心魂,“傻丫头,师父不在,能偷懒就偷懒吧,那药草长在峰顶,唯一一条去路必要经过我们清源山,这里几个月不见一个人影,有谁能见着那药草,你就别操那么多心了。”
南烟见她打了一个哈欠,忍不住笑道:“师姐你没有睡好,去屋里睡一会儿吧,侍弄药草的事就交在我身上,屋里我已经煮好了饭,你睡个回笼觉之后,就可以去用了。”
南星伸出手指在南烟下巴上轻佻地摸了一下,“还是我家小师妹想得周到,也不枉我从小到大这般疼你。你也知道,让我习武我还勉强能接受,但是去识那些药材,跟要我命差不多,你既然喜欢侍弄药草,这事儿就交给你啦,在师父那里你帮我瞒了这事,以后我护你一辈子,谁若敢伤害我家小师妹,我打断他的腿。”
南星有些脸红,师姐宠溺的笑容让人失神,她笑起来很美,又擅长撒娇,所以经常用此做武器,帮她达到某种目的,此招屡试不爽。
“我去采药了!”南烟知道她师姐这人话多,不敢再多待下去,此去青竹峰还有一段距离,她如果耽误了功夫,晚上就回不来了。
“去吧,太阳落山前不见你回来,我就去接你。”南星说着打量起她的周身。
见她身上没有系带药囊,忙出声唤住她,并解下自己腰间的一个药囊,转而系在她腰间。
“把它带着,以防不测。你这出去,如果遇到不知死活的野兽,记得把鬼蝶放出来。那东西虽然不讨喜,至少能护你,你也不能白养它。”
南星刚说完,面前一个蓝影飘过,翅膀还在慢慢变化着颜色。
她暗骂了一句,被吓得倒吸一口冷气,身子向后跳出去很远。这西域鬼蝶身有剧毒,若被咬到,天下间无人能医,它变幻颜色的同时,就是攻击人的前兆。
“算了、算了。你这个鬼东西果然没我家云雀可爱。”南星被吓得说话哆嗦起来,脸色跟纸片一样苍白,这清源山上她天不怕地不怕,唯独不敢惹她师妹养的这东西。
南烟勾唇一笑,看了一眼鬼蝶,“羽蝶跟我一起长大,它的毒是无药可医,若是伤了人我无力施救,不管到什么时候,我决不会让她出来害人。”
羽蝶被她看了一眼,乖巧的收起敌意,身上的颜色也逐渐恢复正常,在她脑后飞了一圈,融入她的墨发之中。
南星心有余悸,不敢再靠近,还恨铁不成钢的叮嘱她道:“你呀就是狠不下心,别太宠着那东西,最后当心害了自己。”
南烟点头离开,师姐的话她铭记在心,但是羽蝶对她来说,已经不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宠物,而是陪伴她成长的亲人。
南烟行在山路间,觉得眼皮总跳,似乎有事情要发生,她心中不安,一股脑把一些迷药、驱毒药包全都拿出来挂在腰间,以便随手就能拿出来用,因为不会武功,出门的安全就靠这些东西。
山路坎坷不平、湿滑狭窄。双目所及之处,雾霭沉沉,并不能看清前路。
她衣裙上面沾了不少泥点,脚面也因露水沾湿,粘滑难受。
这一路行来花了不少时间,有几次还差点摔了,等爬到峰顶已经是午时。她看着地面上处处栽种的药草,舒心一笑。
迎面一阵凉风袭来,吹起她的发丝,额前的香汗也慢慢蒸发。她此时累的气喘吁吁,不得不把药蒌放在脚下,找了一块大石头坐着休息。
在此处刚好可以看到那处断崖旁的几株药草,一红一绿,正是还魂草和忘忧草,看它们迎风摆舞,长势极好。
一个月前,她还不理解师父为何要把这么珍贵的草药种在断崖旁,照看多日后她才明白,此处易守难攻,半阴半阳,不冷不热,正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佳地。
她远远看了一眼,前几日来还只有两片嫩叶,今天居然多长了一对真叶,看来应该是已经适应这边的水土。
崖边,突然凭空伸出了一只手来,那细白的手上带着血痕,还紧紧地抓着一旁还没有绳索粗的山茶。
南烟大吃一惊,居然有入侵者,她来不及想其它,拿起小药锄跑过去。刚站定立刻有一只手攥住了她的脚踝,顶着一张略脏的脸笑眯眯的看着她。
为何这里会有外人前来?她的心跳漏了一拍,疑惑的看着脚底下的少年。
四目相对,她忘记了质问,少年稚气精致的五官映入她目中,那清澈的眸子如一汪山泉清流,透亮明澈,暖入心间。这种在绝境中又惊又怕,却又向自己展露笑颜的目光,一下把她的思绪勾回到十五年前。
哀求声、鞭笞声,还有幼弟、亲人开玩笑逗她的哽咽声。那些凌散的记忆从她压抑的心底爆发出来。
“仙子姐姐……救我!”
她的思绪飘回现在,低头看向这个少年。他不过十五六岁,脸上有不少血痕,嘴唇干裂可见血丝,头发也被风吹的乱糟糟的。人虽落魄,可以看出这少年身上的衣服却是锦缎所制,应该是富家公子。
这身衣饰,看起来不像是偷药的小贼,倒像是来山中寻医问药之人。
两人的视线对上,少年冲她微笑,唇角微微上扬,洁白的牙齿整齐好看,笑容不掺杂任何杂念,像她曾侍弄的药草一般无辜。被触碰的脚踝此时炙热,让她心跳节奏加快。
南烟觉得可笑,她从前只在师兄面前失神,什么时候对这种小少年面前乱了分寸。她赶紧摇了摇头,这少年的笑容有魔力不敢多看。
少年有些失望,“姐姐……你莫不是哑巴?“
……
“你是来这里求医的?“她微怔之后,忍住想把他踢下去的冲动。
少年看了眼周围,目光触及那两株草药惊喜出声,“这里居然有还魂草!难道我真的到了清源山?”
看着他的手靠近师父的宝贝药草,南烟神色一凛,凝眉怒斥道,“你居然是来偷药草的,亏我还想救你。”
少年见她变了脸色,伸出去的的手忙缩了回来,笑嘻嘻冲南烟解释:“姐姐,我不是来偷药……”
脚腕上一阵剧痛传来,南烟低头看到少年死死抓着她。她感觉自己的脚踝都要被抓断,嫌弃地道,“快撒手,这药草是我师父的心血,没有人可以觊觎,你放着正门不走,偏要走歪门邪道,看你就是居心不良。”
“姐姐误会我了,我是为我爹求医而来。因为寻不到正门,才走了这捷径,为此足足爬了一天一夜。”少年眼看着她手中的药锄要落下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谁是你姐,别套近乎,赶紧把你爪子拿开,敢碰药草一下,痛……”南烟的脚踝纤细,少年身子健硕,一半的重力都在她脚上,勒得她呲牙咧嘴。
少年现在视她的脚为救命稻草,已经筋疲力尽的他若没有人拉,肯定会摔下去,手中力度半分没有减轻:“姐姐你身为医者,不能见死不救。”
她凝眉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医者?”
少年目光所及之处,将南烟打量个清楚,莫名觉得有些眼熟,还有这声音似在那里听过一般,“我虽闻不到气味,可也看到姐姐手中拿的是挖药草的药锄,还有你的腰间,挂了无数不知名的药包,其中一个竹筒中应该是治病用的银针。你的衣角上绣的是忍冬和半枝莲,寻常人不会把这种药草绣在衣裙上。还有这还魂草,能认识还魂草之人,必不是普通人。”
小瞧他了,居然看这么仔细!看来这小子,跟自己是同行了。
“姐姐,我爹娘也是大夫,我不是坏人,你能先救我上去再聊吗,我快没力气了……”少苦苦哀求,即使到了这一刻也是以笑示人。
南烟心软,想着先救上来再说,如果真的是偷药的,自己身上还有迷药对付他们,她伸出手正要去拉。
少年身旁又爬上来一个人,这是一个与少年的肤色截然不同的人,满脸伤痕,衣衫褴褛,且脸黑如炭,方正的大脸上,有一双眼珠子正瞪着自己。
“麻烦姑娘先把我家少爷救上去……”
黑脸男说话还算客气,不过张口便有一股恶臭气味传来,南烟被熏的头晕,腹中一阵作呕。她想把药锄扎土里, 给他们支撑,不巧的是她的视线有了偏移,那药锄恰好扎在那仆人的手上,他吃痛缩手,支撑壁面的脚也滑了一下,幸好抓着崖边仅有的一块石头,才没有落下去。
“你想谋害我们?”少年敛起笑意,盯上南烟的另一只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