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兴趣说说吗？我还比较喜欢听故事。”
丁亮转头看着他，笑而非笑。
“我还以为你是来替他讨公道的。”
“公道？什么是公道？”落恒反问。
丁亮觉得这人厉害，不温不火，他有点坐不住了，显然鱼是钓不下去了，放下鱼竿。
“得，你厉害。”
丁亮把女儿抱了起来，围在怀里，而手却不知不觉的在发抖。
“我从村子离开的时候就找了女人，生了孩子，看来是十分正确的判断，她不仅让我这两年十分充实，也让我知道什么是爱。
孩子就像天生的救赎，对吧。”
想起苏家这对父子，落恒点头，“应该是吧。”
“你不问我问题吗？你问我我才有东西说，要不然太多了，我反而没头绪呢？”
“那么，他应该在当时魔虱的攻击中就死了，谁把他变成这样？”
“我。我有一本书，里面记载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书有点历史了，是我在我家的院子里不小心挖出来了，我们家院子已经做成很久了，看那署名，应该是我那一个祖先的。”
“虫子哪里来的？”
“书上夹着的，给了点血，活了。”
“你怎么做的？”
“那人被吸完了血，可是眼睛还是睁着，怕是还活着，还能说话，奇特，人没了血应该就不能活了，可是他愣是保持着意识，他看见我，我笑着问他，还记得我吗？
他说记得，我们杀了他兄弟，我就笑了，说是的呀，除妖师，除妖师，连妖在哪里都不知道。”
可是…
丁亮垂下了嘴角。
“他没理会我的嘲笑，他只是哭了，我问他恨我吗，他没答，他说他后悔，他应该早早的给他兄弟找个妻子，然后留在家里陪陪孩子。
我就说了，想陪孩子，我成全你，他答应了。”
说完看了看苏庭昊文怀里的苏庭遥望。
“都这么大了，我还以为更小一点呢。”
“我要把他的灵魂解放出来，那个东西你还有吧！”
丁亮沉默的看着落恒，摇摇头，这男人太可怕，似乎所有的东西都知道一般。“有，我带着。”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里面赫然是一只手指头。落恒接过，看着他那残缺的双手，“你可以砍他的。”
“不了，他还要用刀呢，哪只手缺了都不方便，那刀法可漂亮了。只是可惜，不适合除妖。”
“他本来就不是。”
“嗯，我后来知道了。可惜，当时没那个心力。”
丁亮也不打算问他是否知道怎么用了，看那样子是知道的。
“再问一个私人的。”
“请问。”
“那个村子里的人都该死吗？”
丁亮沉默了，苦笑着说。“不好说，有人该死，有人或许还没到那份上。下塘村和上塘村一起一共两百多户，到了当时，七七八八走了一些，剩下不到一百户人家，约莫几百号人，都是有联系的，那些走的人都是被挤走的，因为碍事。
当时我阿爹的交易网几乎遍布全村，村里有点钱，还有一些其他地方的人都是他的客户，有人来村子里转一圈，看中谁了，阿爹就对他们下药，然后借由法事强奸，一个月上好几回，鱼鳞越重次数越多，据说这样更有感觉，谁知道呢。
那些女人不懂的，被吓的晕了头，加上吃了药，都不行了。
来来回回竟然有二十多年了。刚开始还会挑选一些男人，混淆视听，以免传到外面去，有人来查，后来胆子彻底大了，明摆着来。
那钱都被阿爹买东西给了他相好，我发现了，跟着他，才知道这些事，刚开始我是闭着嘴的，怎么说呢，我也不是什么大好人，毕竟这样的爹，他是大畜生，我就是小畜生。
可是，我阿娘不是，她是外面嫁过来的清白女孩，被阿爹嘴巴一哄，外加一些手段，坏了她名声，就被家里人赶出来，来到了这里，生下我。
阿爹错就错在，他后来嫌阿娘碍事，耽误他出去找乐子，竟然把她也当做了目标，阿娘受辱而亡。
这下好了，他家的小畜生忍不了了，就把他弄死了。
至于村里其他人，不要以为都是受害者，他们各自有各自的打算，二十多年来，手上都拿过银子，美其名曰村里的福利。
只有那村长一家，我勉强放过了他们。
整个村子，都有一个链条，自家孩子动不得，就抱养其他家的孩子，每年都有几个女孩被抱来收养，但是也不敢明目张胆和她说去卖，对吧，那干脆就让她赚了钱然后死了，她还会感激他们极尽全力救过自己。”
“……”
落恒无语，他其实不太能理解，身体之欲望对他们来说少之又少，他也不懂那些重欲之人的脑袋是不是被某种虫子啃过，只是一时的贪欲，却可以漠视其他人的生命，每个人获得满足的方式有很多种，为何只会在欺负和迫害中获取。
“我曾经想过，我家其实不是那么穷困，祖宗也留下些遗产，阿爹为何这样，后来想通了，是无能，是真的无能，只能贪恋一些简单的东西。”
落恒站起，故事他已经听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回去了，转头看着苏庭遥望那双大眼睛，只见他正看着丁亮，这孩子是从那里开始听的。
丁亮也感受到视线，他看着他，“要为你阿爹报仇吗？”
苏庭遥望回头，低语，“我不必要找一个死人报仇。”
丁亮笑了，“真是聪明的孩子。”
落恒拉着苏庭昊文站起来，“你还有多少时间？”
“五年，或许还少些。”
“需要我帮你吗？可以延长一些。”
丁亮看着苏庭昊文胸前的那个，摇摇头。
“不了，我给孩子和她娘留了不少钱，就这样挺好。不过，这日子久了，味道难闻些，这才躲来这里，要是可以，给些让味道好闻些的药材。”
落恒拿出一瓶花露，“擦一半，喝一半。”
“谢谢。”
说完就拿出一本书，和两个小瓶子，里面装了一只魔虱和十几只寄生鱼鳞。
他把这递给苏庭遥望，“这给你，照着书做，他们好歹能帮你一时，省得再出这样的事端。”
苏庭遥望装作没看见，落恒接过，点头，这孩子确实需要。
“愿不再见。”
丁亮轻语，似乎是心事已了。
一行人按着原路下山，偶遇一个拿着食盒的妇人，那妇人看见苏庭昊文，吃惊的捂住了嘴巴，躲着上了山。
落恒看着，忽然想起，那似乎是那个村长的孙女。
回头看了看，笑了，好歹还有一件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