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外,天津桥头。
正是三月时候,天气已经渐渐转暖。虽然已是午夜巳时,可这桥头依然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过往的客商凡是进了洛阳城的,便直奔桥北而来,只为一睹这大周的风华。彼时的洛阳城,当真是天下第一,宇内无二。
天津桥横跨洛水,从北向南,联通天门,是直通天街的要道。这日正是十五,满月当空,夜明如昼,城里坊间灯火映衬,只把天上银河都比了下去。
桥头有一人,上身赤膊,正在用力磨一把剑。铁剑在一块砂石上发出“呲呲”的声音,过往的行人无不驻足观看。这人一边磨剑,一边发出“呼呼”的喘息声。足足过去了大半个时辰,这人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观众索然无味,只得四散离去。
一个时辰过去,桥少行人渐渐绝迹,里坊内也安静下来。城里的点点星火也暗了下去,只剩下这壮汉磨剑的“呲呲”声,断断续续的传来。
天门缓缓打开,又缓缓关上,一顶黑色的轿子缓缓飘出门外。天门是皇宫的大门,这个时候能从宫里出来的,不是达官,那就是皇亲。
“终于来了。”磨剑的壮汉低吟一声,笑吟吟的站起。一把剑在月光下发出的寒光却让人不敢直视。壮汉右手拇指轻轻抚摸剑锋,殷红的一道血迹沿着剑身滑落。这血迹迅速隐去,最后消失不见。
猛的,壮汉手腕急转,一个剑花挽出,破空之声不绝于耳,一柄长剑在他手里迅速滚成一个银球。倏然,银球急隐!壮汉已然收剑入鞘。
“好剑!这银子花的是值了!”壮汉仰天大笑,
轿子缓缓前行,在桥当中停了下来。几个仆人装束的人追了过来,“什么人?报上姓名!”
“故人!能在这里等他的自然是火大人的故人!”
几个仆人退了回去,轿子又缓缓飘起,最后在壮汉面前落下。帘子掀起,一个低沉的声音传出来:“好久不见,你还是不死心吗?徐老弟!”
“住口!你在背后刺我那一剑的时候,你想到过我是你的结义兄弟吗?”
“我说了。那是我迫不得已而为之,如果你还是要苦苦相逼,我劝你还是就此住手。天子脚下,哪里是你撒泼的地方?”
“你是怕了?”
“怕?怕什么?怕死吗?哈哈哈。”这笑声依然低沉,却极为刺耳。
“即是不怕,那你在朝堂之上还不是跪在那个妇人脚下?既然不是怕死何故心甘情愿做奴才?”
“放肆!这样的话岂是你这样的人说的出口的?”
“天山城外,翠云峰下。你可不是这般说辞!果然做了人家的狗腿子,就翻脸不认人。我今天来就是为了问你一句话。看在往日的情份上,希望你如实相告!”
“那你快说!”
“谦太子是不是你杀的?”
“是。”
“看来我没有看错你这个卖主求荣的人!火大人,你我今日情分已尽。三日之后,我在此处等你!若是你杀了我,以后你落个清静,若是我杀了你,就算我报了谦太子的知遇之恩!”
轿内之人缓缓走了出来,朝服装扮,一顶纱帽。这人往前迈出三步,道,“也好!我虽不是你的对手,可在这洛阳城内,只怕还是没有人敢这样威胁我!”
四个仆人欺身而上。壮汉见状,仰天大笑:“做官果然有这么多般好处!怪不得人人都削尖了脑袋想要去做官!”
壮汉拔剑而起,剑光闪处,惨叫声接连而起,地上四具尸体倒下。只见他神情激昂,一声长啸,响彻整个天街。
忽然,他感到背后一凉,一把短剑已经直透胸前。壮汉大惊,拼力转过身来,果然是那张熟悉的面孔。如果说上次是被偷袭,那么这次就是实实在在的技不如人!莫非…
“你果然去练了这门邪恶的功夫?”
“是。要不然上次怎么能刺你一剑?”
“卑鄙!”
“骂人的话,暂且留住说给阎王爷听吧!三日之期,我可等不了。杀了你,以后才能睡个安稳觉!还有,这剑上有毒,看你怎么活到明晚!”
“果真无耻!我不服…”壮汉话未说完,双眼上翻,一头栽倒在地!
火大人捡起壮汉手中的剑,一抖手腕刺在壮汉小腹,猛地抽回,仔细端详,只见剑身干净,一丝血迹也不曾有。
“果然是一把好剑,落在你手里。真是糟蹋宝贝了!”火大人抽出自己腰间的剑,用力往外一递,那剑笔直飞出有五丈之远,“噗通”一声,掉落在洛水之中。
等到笑声传来,火大人的身影早已在暮色中隐去。又过片刻,忽见一人身影如鬼似魅,飘忽而至。这身影在壮汉身边停下,仔细端详一番,不住摇头叹息。
身影转身意欲离去,忽然好似记起什么,在壮汉怀里一阵摸索。终于一本书册被拿了出来。这人借着月光胡乱翻看几页,急忙藏在衣袖里,在天街上跳跃几下,飘飘忽忽,也不见了踪影。
政和坊东临天街,是洛阳城内里坊之首。这个时候的政和坊早已是大门紧闭,平日里打更的也都不见,市井之中也不闻鸡犬之声,坊内一片死寂。
一阵尖叫声突地打破了死寂。这刺耳的声音中满是绝望和恐惧。“哒哒”的马蹄声急速响起,眨眼的功夫,一队金吾卫从从天津桥北鱼贯而入,直入里坊。
政和坊的墙头上一个黑影忽现,冲着闻声而来的金吾卫一声长笑,纵身跃起,像一片叶子一样轻轻落地,没有一点而声响。
“抓贼!抓贼!”金吾卫一阵慌乱,对着黑影搭弓便射。利箭穿过夜色,刺空之声传来。虽是月满,可是这人的面目却看不大清楚。
响箭到处,这人并不躲闪,也不回身来看。只是令人称奇的是这箭射在这人身上,放佛射在石墙之上,不能浸入一分,只是散落一地。
众人纷纷称奇,金吾卫本是身经百战的禁军士兵。可遇到这样的奇事,还是头一遭。契丹铁骑甲胄遍覆人马,横行西北,可是遇到了周兵的劲弓,也只能做鸟兽散。
“起火了!”惊呼声霎时响起,政和坊内已经是火光冲天,烟雾弥漫开来。紧接着坊内各种喊声响起,乱作一团,洛阳城内再无当初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