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阳推着自行车,魏笑挽着母亲的手臂跟随在后,三个人伴着朦胧的夜色,伴着有些清凉的夜风,往家的方向走去。
回家的路上,魏母一直心有余悸,像一样珍宝失而复得一般,不停地规劝魏笑不该意气用事,不该做出离家出走的危险举动,魏笑默不作声,连连点头,母亲显得很疲惫,她于心不忍,更不愿意再出言顶撞。
魏阳推着自行车,看着她俩上演母女情深,心里直憋屈。
昨天他的发小,他的脑残粉,他的跟班儿,张大鹏。一大早就抓了十斤的黄鳝,个个细长、劲道,不像城里的大黄鳝,都是避孕药养殖的,身材虽肥,但是肉质松软,哪有这田野里的野生的黄鳝强?
想起张大鹏孝敬他的十斤黄鳝,他心里就憋着气,虽说这些黄鳝也不会跑进别人的肚子,可是这一时半会儿,他也不能立即回乡下,等到回去后,那些黄鳝还不知道瘦成了啥样,到时候怕是只能吃黄鳝骨头了。
“妈——咱能快点走嘛,这都夜里两点多了,我都困死了,脚走了一天都起泡了!”
魏阳推着自行车,看了一眼母女情深的画面,很是不爽。
他此刻本该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然后白天和一帮兄弟们高谈阔论,或是和他们聊聊城里的女孩和村里的姑娘有啥不一样的地方。这些都是他老家那帮刚步入青春期的少年最爱听的事儿。魏阳在他们眼里,就是时尚潮流的标志,是他们暑假生活最有趣的调味剂。这也是张大鹏,村长家的儿子巴结他的原因。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是担心你姐这个倔脾气再出点什么事儿嘛,你也知道你爸爸那臭脾气,有几个人能受得了?不过他到底也是你们的爸爸,你们姐弟俩平时让着点,被他熊几句又不会少块肉......”
魏母一路上不停地嘱咐,让一双儿女千万别再招惹家里那位一家之主。
姐弟俩谁也没吭声,魏阳是累得眼皮直打架,恨不得拿两根牙签支撑着。
魏笑是太了解母亲了,母亲她生性软弱,实足的受气包,不仅夫妻之间从未得到过平等的尊重,就连婆媳之间有了点什么不愉快的,也是他们的奶奶占上风。总而言之,母亲就是一个仿佛所有人都可以捏的软柿子。
不知不觉,三个人走到了自家小区大门口,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有一丝丝的明亮。
魏阳已经哈欠连天,给他一张床能瞬间打呼的架势。只有魏笑和母亲两人,神志清醒,毫无困意,心中十分忐忑不安,不知道回到家后面临的又会是什么?!
魏母颤颤巍巍地转动钥匙,推开门,家里明亮如昼。
魏父竟正襟危坐,看样子他也是一夜没合眼。
他的脸色已经没有早晨那样的冷峻严厉,两颊上的胡须却比早晨的更加浓郁。
尽管他的眼里布满了红血丝,胡子拉渣,很是颓废,但这丝毫没有阻挡他一家之主的霸气,魏笑偷瞄了一眼父亲的威严,心瞬间跳动的厉害。
“回来了?”,魏父的声音依旧粗大,但分明可以听出有一丝的不同,声音里有松了一口气的情绪。
魏笑低着头,没敢吭声,长这么大,她这是第一次离家出走,这性质可比魏阳不做作业,交空白作业本严重多了。离家出走这个举动,不仅是对管教者的不服从,它所存在的危险指数也是高于一切的。
魏笑没敢吱声,害怕父亲手里那只新茶杯也像砸魏阳一样砸向她,她可没有魏阳那敏捷的身手。
而魏母,倒像是给人陪着笑脸,一副巴结人的笑容,显得很夸张,甚至有些扭曲。她忙不迭地回答丈夫道:“是的,回来了,回来了,孩子没事就行,老魏,孩子在外面饿了一天了,我去给她煮碗面!”。
魏母朝男人使了个哀求的眼色,大概意思是,孩子也不容易,应该也知道错了,这饿着肚子在外面“流浪”了一天,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孩子吧。
魏父虽说沉默不言,但点了点头表示默许了。
魏母立刻一路小跑似的,欢快的回到了自己的阵地。厨房就是她的阵地,厨房就是她施展身手,给丈夫和一双儿女做上一道一道可口的美食。这辈子,魏笑也不明白母亲在这个家里受苦受累图啥?也许抚养他们姐弟俩长大成年,自立门户,离开他们威严不讲理的父亲,就是母亲生活的唯一寄托吧!
魏阳哈欠连天,但还是忍不住上前邀功:“爸——姐可是我找到了,爸——您看,我这脚丫子都磨破了,起了水泡!”。
魏父瞟了一眼魏阳,冷着脸没说话,魏阳觉得甚是无趣,便打了个哈欠,身体转向厨房有气无力地说道:“妈——我就不吃了,困虫上脑,我得赶紧去补觉了,反正也没人记得我的功劳!”。
说着魏阳就回屋里去了,母亲忙探出头,有些嗔怒道:“这孩子,怎么说话的,睡吧,睡吧!”,说罢转身回厨房继续忙碌。
魏笑看着母亲瘦小的身材,一只马尾辫松松垮垮的搭在后背上,发间黑白穿插的发丝,她的心里说不出的酸楚。
魏笑对母亲又心疼又佩服,母亲这小小的身体里,为了一双儿女竟然有这么大的能量。回家的路上,她看见母亲的脚走出了血水泡,但是硬是没吭一声,这会儿又忙着给自己做吃的。
当然,魏笑除了心疼母亲,也替自己感到担心。父亲正笔直的端坐着,眼神里面欲言又止,刚刚的三个字“回来了?”,分明是问的她魏笑,只不过母亲眼力劲儿强,替自己解了围,但该面对的,魏笑还是得自己面对。
魏笑心里很别扭,她不可能将父亲的话假装忘记的一干二净,更不可能忘记早晨那一记响亮的耳光。
厨房里传来母亲铿铿切菜的声音,和噼里啪啦的油锅声,魏笑呆立的站着,不敢靠近父亲。魏父板着一张略显疲倦的脸,坐在餐桌前惜字如金。
很快,魏母把面条和小菜都端到了桌子上,黄灿灿的鸡汤面,上面还放了一只冒着热气的鸡腿;一盘凉拌黄瓜和一盘醋溜包心菜。
顿时,香气从客厅飘到了整个房子。魏笑喉咙动了动了,咽了咽口水。魏父好像也坐不住了,身体动了动,眼睛一直盯着面前那碗飘着鸡油的面条,为了防止母女俩发现他咽口水,老魏故意用手挠了挠喉结。
魏母巴结似的说道:“老魏,饿了吧,我这一天不在家,没给你弄饭,我都忘了这茬了,我这就去锅里给你盛一碗鸡汤面!”。魏母虽说畏惧丈夫,但也是最了解丈夫的人,他的一举一动哪能逃得过她的眼睛。
魏父冷冷地说:“我不饿,你们先吃吧!”。
魏母又继续苦口婆心的劝了两句:“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咱别和肚子过不去!”。
魏母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为了自己的身体,老魏没再拒绝。
“笑笑,喝点鸡汤,这鸡肉都炖烂了,可香了!”
“老魏,赶紧趁热吃,凉了不好吃。”
父女俩有一搭无一搭地吃了两口,就渐渐控制不住舌头了。
虽说魏笑刚才在季丹家吃了些烤串儿,还喝了点碳酸饮料,可那些毕竟不是碳水化合物,不顶饱。
老魏也是一天心神不宁,他即使再偏心眼儿,可离家出走的也是他老魏家的女儿,何况女儿从小到大成绩一直都不错,没给他惹过什么麻烦,他也一直以女儿为荣,这次高考考砸了,他的一张老脸着实挂不住,心里过不去这道坎儿,可是女儿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女儿离家出走了,他能不担心吗?绝对是不能够的!眼下饿了一天,老魏也和女儿一样,觉得面前的这两道小菜和这金灿灿的鸡汤面简直是人间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