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哼，她吃里扒外。”
时间过的很快，一会就到了傍晚，刚才两个人都没吃什么东西，叶浩然便提议去吃点东西，上车前，他突然转身说道，“那个人，叫许耀明吧。”
海边的风拂过她的脸颊，无声无息，她全身的血液像停止了流动，时光静静，任随岁月流淌过去，藏的那么好还是没有用，那个人的名字，终于被人说出口。
安晓佳没想到，叶浩然带她去吃大排档。
夜市里人潮拥挤，安晓佳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突然就想起，以前在苏州读书的时候学校外面也有这样的大排档，在晚自习前结伴着三三两两的去买煎饼，买肉串，吃完了一群人笑呵呵回教室。
那时候的他们，天真单纯可爱，不曾受过伤，也不懂这个世界，还有很多未知的恐惧等待着他们，除了为月考的不及格而哭泣，便再也找不到别的理由流眼泪了。
安晓佳突然很怀念那个时候。
后来初三分班，许耀明出现了。
无声无息。
第一次目光碰撞的瞬间，安晓佳的心慌了。
从此以后，便是一眼万年。
许耀明是班长，同学眼里的好榜样，老师眼里的好学生，而她，成绩一般，相貌一般，人缘一般，属于淹没在人海里，找不出的那号人。
从一开始便不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可那时候的安晓佳心底有一股盲目的勇气，校庆晚会上，许耀明执着话筒在台上主持，镁光灯打在他光洁饱满的额头上，他说的话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见，一千人的演播厅里，人声鼎沸噪杂，她却只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那么慌乱的节奏。
后来，他的座位被安排在她身旁，从此以后，她每天上课异常认真，努力记好笔记，回到家挑灯夜战，她只想让他知道，她也是一个认真的学生，虽然称不上好，但是她会努力。
叶浩然挑好了座位，唤回了她的回忆，问她想吃什么？
她饿了，这次她一点都不客气，点了炒螺丝，白斩鸡，还有鸭血粉丝汤，然后她想了想，再加了个鸡翅，点完把菜单递给他。
安晓佳看了下周围，这家大排档在店门口大概摆了七八张桌子，星光才亮起来，这家店却已经全部客满了，前面一桌像是同学聚会五六个人说说笑笑吃的很开心的样子，旁边一桌像是兄弟相会，桌上摆满了啤酒瓶，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好像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在悲春伤秋……
“想不想要罐啤酒？”
“两罐啤酒。”
安晓佳不会喝酒，第一口下去难以下咽，就放在旁边不再喝了，叶浩然吃相很优雅，以前看电视，里面的王子男猪吃饭的片段都被拉成慢镜头，安晓佳一直都认为是装出来的，哪有人吃饭还能够帅成这样子的？
笑话。
吃饭是为了吃饱，不是耍帅。
所以，她惊呆了。
并且，一点都没有装的痕迹。
“怎么了？”
安晓佳摇头。
“你不喝了？”叶浩然拿起被遗弃的那瓶啤酒。
安晓佳刚想点头，却看见他拿过去想喝的样子，然后以迅雷不及之速给抢了过来，弄的叶浩然莫名其妙，“我……我还想喝的。”
安晓佳捧着酒瓶，默默地喝了一口，她刚才也是这么直接喝的，如果被他拿过去喝，那不就是……间接接吻？
安晓佳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突然想起那天晚上的那个吻，想起他柔软的嘴唇，安晓佳觉得自己太邪恶了，于是捧着酒瓶又把自己罐了几口。
叶浩然起身去结账，安晓佳一口气把剩下的全部喝完，放在桌上豪气的大吼一声，“好，喝完啦。出发。”
安晓佳突然觉得整个人都好轻松，走起路来轻飘飘的，然后转身对叶浩然胡言乱语起来，“借酒消愁这个词真是没说错。”
脚步错乱，伸开双手指着天上说，“看，满天的星星真漂亮。”
她不知道自己的状态已经属于微醺了，再转身往前走的时候，脚步虚浮，差点和对面走过来的人相撞，有一双拉过她，搂上她的腰际。
安晓佳转头正好对上他的眼睛，那里澄净透亮，美好的让人心生恍惚，她明明知道自己现在在谁的怀里，明明知道这样做不对，明明知道他们其实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没有陶周，他们或许是两条平行线，永远都不会相遇。
可她舍不得离开，舍不得挣扎，她怕一挣扎，一动摇，这个宽厚温暖的肩膀就消失了，就五分钟吧，就是这一刻吧。
就当她自私一次，就当做是意外得到的礼物吧。
漫天星光下，叶浩然扶着她，随她在夜市里一路跌撞，走出这喧闹的尘世。
第二天早上睁眼，安晓佳发现是陌生的环境，然后闭上眼再睁开，的确没错，不是做梦，然后猛的从床上跳起来。
跑出房间屋子里没人，倒是桌上有一张便条纸，安晓佳拿起来看，上书：我有早课先去学校，冰箱里有吃的，醒来后打车回学校吧——叶浩然留，白纸下面还压了一百块钱。
昨晚上的那罐啤酒虽然没让她醉，但已经让她的行为和意识乱套了，跑回房间翻出包包里的手机，二十六个未接来电，手机已经被打的只剩一格电了，一路翻下去二十五个是宿舍里的那三人轮流打的，还有一个是陶周，安晓佳的手颤抖了下，正想要不要打回去，打回去了该怎么解释这夜不归宿，手机滴的一声终于自动关机了。
安晓佳松了一口气，把手机放回包包，也好，省得解释了，打开冰箱找了点吃的，大概是听到屋里有动静，小房间里传来鲁娜搔门板的声音。
安晓佳看了下墙上的钟，八点半，早上十点还有两节课，现在打车回去换个衣服时间差不多，正想拿了包包走人，却注意到了饭桌的另一头放着一只玻璃缸，里面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走过去一看，居然是一只小乌龟。
安晓佳伸手戳了戳它的壳，它的脑袋就自动缩了进去，然后她的记忆自动回来了。
昨天晚上叶浩然拉着她去了一家水族馆，对着一池的小乌龟让她挑一只。
她皱眉，“要这个干嘛？”摆手拉着他就往外走，叶浩然却坚持不肯走，还主动挑了一只，让老板放在玻璃缸里，然后塞在她手里说，“送给你。”
安晓佳眨眨眼，看着捧在手里的小乌龟，再看看叶浩然，然后嚷道，“煮来吃吗？我厨艺不好，煮这个太麻烦了。”
在一旁的老板听到这句话，脑后无数黑线。
回去的一路上，安晓佳捧着它还一直问，一定要吗？一定要收下吗？真的必须要养它吗？叶浩然点头，无比肯定的回答，“没错，我送你的必须收下。”
然后叶浩然拉住她，对着小乌龟说，“从今天起，她就是你姐姐。”
安晓佳翻白眼，好想演一出司马光砸缸，接着他伸手戳了戳它无比坚硬的壳，它的脑袋就反射性的缩了进去，“你以为只要把头缩进去就没事了吗？以为这样就不会受到伤害？如果有人诚心想要伤害你，他们会有千万种方法，你伤的是心，缩头有什么用呢？”
安晓佳呆住，从来不曾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她吸了吸鼻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就这样在马路上对望着沉默着，路旁有汽车的鸣笛声，有摩托车呼啸而过，还有小孩的哭闹声，安晓佳捧着小乌龟转身想走。
叶浩然扣住她的肩膀，眼睛里是星星点点的光芒，“你知道不受伤害的最好方法是什么吗？”
“就是伤害别人。”
安晓佳仰头望他，昏黄的路灯下他的眸光里闪过一丝狡黠，“许耀明，你拼命努力考来J大的目的，就是为了追回曾经失去的初恋吧。”
安晓佳忽然想起，无数个通宵看书的夜晚，晚上熄了灯她便打起手电筒继续看，为了不影响宿舍里其他人的睡眠，她就蹑手蹑脚搬了凳子去阳台，看累了抬头看一下夜色里闪烁的星光，有时候会想，那个人的梦里会不会有她的出现？
哪怕只是一个镜头也好。
她那时候的目标并不是J大，她只是一心想离开，走到离他近一点的地方，她想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定要让他看见自己的改变。
安晓佳只觉胸腔里汹涌着，却不知该说什么，回忆像是交卷一样，在脑海里被一点点抛光出来，侵袭着她。
被人看穿心思，就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示众一样，是一件极其难堪的事情。
叶浩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顺势把她按在了怀里，低声说，“我可以帮你。”
安晓佳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她想问，你要如何帮？让他后悔还是让他回头？
有些事一开始做起来是凭着一腔孤勇，等到快接近目标时，很多人会退缩，因为他们会害怕，怕不是自己预期的那个结果无法承受，会害怕得到了结果却不再是自己想要的。
他们无法面对自己，也无法面对过去。
这样的傻瓜，安晓佳也许就是其中一个。
宿舍里没有人，安晓佳换了件衣服，拿好书直奔教室。
许琳她们自然是要八卦的，但是公众场合没办法逼供，只好强忍着好奇的心，安晓佳就装傻，做成一副好学生的摸样，认真听讲。
刚上完课，被通知下午的管理学原理因导师有事，被提前到十二点半上，班级里传来无数哀怨声，安晓佳倒是无所谓，反正早上也早下课，不是有一句话吗，早死早超生。
四个人匆匆吃完饭回宿舍换书，十二点半的课会让人昏昏欲睡，四人思想一致的选了靠后的座位，一上课全部趴下，呼啦啦正大光明的睡了起来。
经管系里留传这样一句话，对于上课睡觉的最佳解释，只有白天养好身体，晚上才有精力。
安晓佳第一次听到的时候，笑抽在地上，整的都跟从事不良职业人士似得。
三点半下课的时候，安晓佳才想起来手机没电，回宿舍翻出来充电，期间被三人八卦五次，逼问六次，投降十次，把昨晚的事情简单的叙述一遍，才算得到解放。
等开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刚开五分钟，就有电话打进来，安晓佳以为是陶周，颤抖着想到底接不接，一看屏幕却发现是林楚凉。
“你终于开机了。”
“……呃？是手机没电忘记充了。”安晓佳说完，总有种心虚，像是在说谎似得，“找我有什么事吗？”
“嗯，我把关于论文的书整理了一下，什么时候有空过来拿一下吧。”
“哦，谢谢你。”好像除了这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两个人忽然都沉默着，正好许琳叫她有事，便找借口挂了电话，安晓佳呼出一口气，转过身却见陶周已经站在了门口。
“陶妈。”安晓佳努力挤出欣喜的声音。
“有什么事要启奏吗？”
她带了一大包苏州特产来，三人见了扑上去，认真瓜分，安晓佳在心里斟酌要说那些部分，忽略那些部分，陶周看穿了她的心思，“她们说呢是你被告一状，自己主动承认那叫说明情况。”
三人齐点头，“没错。安晓佳，你快点补充些细节吧。”
“该说的我们都替你报告了。”
“不用谢我们。”
安晓佳伸手一边掐一个，还有一个怒视，“叛徒。”
“我们本来就不是你这边的。”
“身在曹营心在汉。”
“哦，我爱陶妈！”
第二日一大早，学校的公布栏上贴出了一张告示，今年的篮球赛由D大和J大联合举办，并且地点定在了D大。
三人抱在一起流口水，终于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去D大看帅哥了，然后三人开始讨论怎么占位这个问题，不是在自己的学校，所以这一点非常的不利。
讨论了一会，众人灵光一闪，视线转移到了安晓佳身上。
“想都别想。”
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许耀明，就在D大。
她知道或许不会遇见，D大有那么多人，如果真有缘分就不可能会分手。可万一真的遇见呢，她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如何打招呼，旧情人相见本身就是最尴尬的事，何况她的心理建设还没做好。
安晓佳为了避免骚扰，一下课就往某个人的办公室跑。
“老师……”
“有屁快放。”欧阳凡掀了掀眼皮，她已经完全把他当成了情感垃圾桶，心里有什么就过来吐什么。
“几日不见，如隔三秋，您又变帅啦。”
“我的帅有目共睹，不需要你特意跑这么一趟来赞美。”
“老师，你不要这样嘛，说话跟个刺猬一样，会找不到女朋友的。”
“谢谢你的关心。如果不是交论文，你可以滚了。”
“不要每次都提论文这么俗气的话题好不好。”安晓佳趴在椅背上赖着不走，也不出声，过了会拿了本杂志出来安静地看。
欧阳凡无奈了，只好视她如空气，继续背自己的课。
“老师，你大学里学的是什么专业？”
“主攻心理学。”
“……呃？那为什么来教马哲？”
欧阳凡想了下，左手支着下巴说，“大概是我追求完美吧，无论在道德行为还是心理上，都必须涉足一下，日渐完善自己的政治素养和情操，要在通往完人的道路上一路狂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