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李清风身着布衣,头戴粗冠独自一人返回了柳府。香凝不解李清风为何突然换了装束。李清风解释说是因为考虑到百里尘老先生身怀绝技却常年隐居世外过着闲云野鹤一般的生活,必然是应为厌倦世间的虚浮,朴素的着装应该更能让他老人家感觉亲近。香凝听罢觉得很有道理,称赞李清风考虑得周到。
此次前往南山,柳员外安排府上的所有家丁一并随行,足足有五十人之多。赵大海则特意披挂上了水牛皮的铠甲,身后斜刺里挎着柳员外送的宝刀全程护送。李清风觉得奇怪,便问香凝道:“姑娘每次去学艺,员外都派这么多人护送吗?”
香凝回道:“那到不是,大概爹爹仍然对前些天我等遇险心有余悸,才特别安排了这般阵势,让公子见笑了。”
李清风回道:“父爱如山,人之常情,有这样疼爱自己的父亲,乃是姑娘的福气。”
香凝听罢顺口问道“那令尊待公子如何?”
李清风迟疑了一下,回到:“也很好,就是他老人家事务繁忙,我们父子少有时间相聚。”香凝本想接着问,但却被李清风把话岔了开。
许久之后,队伍被一条河拦住了去路,河对面便是南山脚下的大汪村。众人来到一座桥前刚要上去,突然被一名冲过来的村夫拦住去路。赵大海忙询问原由后得知原来此桥虽然刚刚建好不久,但已经出现很多裂缝,担心一下承受不住这么多人过桥,这才上前拦住他们。
赵大海很是不解,问村夫道:“此桥我是知道的,修建此桥的钱款便是我家老爷柳员外所捐。怎么才建好没几日,就已如此不堪?”
村夫回道:“如此说来,先要多谢你家员外的一番好意啊!可惜这桥。。。哎!还不如不建的好!”
“此话怎讲?”赵大海吃惊的问道。
村夫回道:“公子有所不知,原本这里没有桥的时候大家都是趁着河水低时搭木板过河,遇到水涨就需等上几日,虽多有不便,也有人因事急强行渡河而丢了性命,可日子大体上如常照旧,还算过得去。”
说道这里村夫停顿了一下,把声音压低接着道:“自从县里派人来建了这座桥,便要我们村里整日派人轮守提醒往来行人,唯恐桥塌出事。”
听的赵大海一头雾水,于是问道:“没桥的时候,都不怕出人命,有了桥,怎么就担心起桥塌了出事?再者,刚建好的新桥,怎么会如此破烂?”
村夫听罢有点不耐烦的道:“还没想明白?算了,你还是自己体会吧。”
这下真是把赵大海弄糊涂了,于是他那股较真的劲头突然被激发了起来。村夫侧目一看,见对面这位眉头紧锁,眼珠不断彺大了瞪,觉得事情不妙,赶紧告辞离开。临走还再次提醒道:“你们小心点吧,一个一个来,可别一起上桥。”
赵大海有心拦住村夫把事情问个清清楚楚。身边的一位家丁却说不必再追问那人,因为他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建桥的善款便是他陪着管家送到县里的。据这位家丁讲,这笔款项建石桥本是绰绰有余的。等建设开工的时候,这位家丁觉得建桥是件积德的事,他家里恰有老母常年卧病,于是想着若是义务帮忙,或许上天可以保佑老母亲早日康复。于是他便告假前来帮忙。施工过程中,他慢慢发现,官府买来的石料根本就不够数,工期有限,工头们便在周遭搜集了些质地很脆的山石凑数。他认为这样太过缺德,有心揭发,跟人一打听才知道修桥差事竟是由知县的小舅子负责,父母官的亲戚,实在惹不起,也就作罢。
赵大海得知内情后气就不打一处来,问道:“人命关天,难道他们就不怕王法?”
“怕不怕不知道,该捞的一点不能少,来柳府之前,我干过给官家跑腿传话的差事。后又时常随咱府上管家与衙门里的人打交道,时常琢磨所见所闻,我发现衙门里的学问可真不小。这钱款就好比一条肥肉,谁都想在手里过一遍,这样多少能在手上留点油水,最后真正用到点子上的钱是非常少的。”
赵大海听罢长叹了一声,可无论如何,队伍还是要过桥的。赵大海定了定神,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风险,他命二十名家丁连同车马一同在桥这边等候,其余人等依次过桥跟着上山。又走了一半的路程,赵大海再命其中十几人在原地等候,直到远远望见草庐,才让另外十几人停下来等候。最后只剩李清风,香凝,叶儿以及赵大海四人一同赶往草庐。这样的安排,一来可以不过多打扰到百里老先生,二来也是按照柳员外的嘱托对柳清风加以防范。
因为还没到约定学琴的日子,百里尘感到有些意外。香凝像师父讲述了一遍如何与赵公子相识并巧遇龙吟的经历。百里尘听罢喜出望外,道:“老朽与凤鸣相伴数十载,时常关注龙吟的下落,总盼着龙凤二琴有朝一日能够相聚,却始终未能如愿,没想到如今将凤鸣传于徒儿,竟有幸圆了此梦,看来冥冥中自有天意啊。”
李清风道:“久闻先生大名,今日有幸得见,还请先生多多指教。”说着便将琴箱打开。
百里尘上前仔细打量一番后,惊叹道:“不错,此琴应该就是龙吟,老朽虽然从未曾见过,但此琴琴板所用材料与凤鸣纹路一致,此等木材色泽黄润,材质细密十分稀少,且香气盎然,历久弥新。”接着又问李清风道:“可否让老朽一试?”
李清风道:“先生不必客气,今日在下便是特意来向老先生讨教。”
百里尘听罢点头,只见他先是起身出去打进来一盆清水,仔细的将手洗净擦干,然后慢慢将龙吟取出安放于琴桌之上,再用绢帕轻轻擦拭了一遍琴身,然后缓缓拨动琴弦弹奏了一曲。曲罢,对大家道:“此琴甚妙,音域与凤鸣迥异,别有一翻韵味,若说凤鸣之音矜持,此琴之音便可谓之洒脱,李公子能与此琴结缘,定有不凡之才。”
李清风回道:“谢先生赐教,在下乃身不由己的凡夫俗子,并无什么过人之处,且久居市井,尚难脱俗,不若先生闲云野鹤,大概在下并非与此琴有缘,不过巧合而已。”
“公子过谦了,琴有灵性,透音律而达人心,从不会错。世间烦扰不过眼前浮云,处身何方也只凭机缘。今日难得龙凤相聚,何不共奏一曲?”百里尘道
李清风回道:“谢先生抬爱,不瞒先生,不才与香凝姑娘也曾尝试合奏二琴,可惜未能通达其境,反到不如两两独奏。”
“竟有此事?你二人何不再试一次,也好让老朽闻个究竟。”百里尘惊诧道:
于是李清风与香凝二人便相对而坐合奏了一曲。百里尘听听罢微微一笑,对二人道:“难怪方才李公子如是说,这全因你二人还未领悟到此二琴之玄妙。”
“还望先生不吝赐教。”李清风迫不及待的道。
百里尘点了点头,接着道:“天地万物皆在阴阳之中,正所谓一阴一阳为之道。然阴阳混成,阳极则生阴,阴极则生阳。切看这龙吟,阳刚之气十足,然阳极生阴,故善低沉之调。而凤鸣阴柔矜持,阴极生阳,故善高亢之声,方才你二人不分琴曲中阴阳顿挫一并奏来,自然就会混杂音律,待老夫先在琴谱上标注一番后你二人再试。”说罢百里尘拿过琴谱,一番标注后交给李清风,让二人按标注重新合奏。
琴声一起一落间,山谷中云开雾散,鸟雀齐鸣,无限的爱怜。就连百里尘也不禁潸然泪下道:“老朽一生甚爱音律,今日有幸得听龙凤合鸣,此生无憾矣!”
李清风与香凝二人弹罢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香凝问道:“先生只是对琴谱稍加改动,我二人按之弹奏,竟与先前天壤之别。请师傅也教我们如何谱曲吧。”
百里尘微微摇头回道:“谱曲不若弹奏,是学不出来的,曲由心生,随心而成。方才你二人所弹之曲固然美妙,但老朽不才,所谱之曲未能将二琴之合发挥至极。还望你二人日后多加揣摩,能谱得一曲千古流芳之作。”
百里尘接着又道:“如今龙凤二琴历经百年分离而得以重逢,想必也是你二人因缘所助,倘若你二人可以结成连理朝夕相伴,岂不更美哉?”说着,百里尘看了看香凝,香凝赶忙低下头,百里尘明白了她的心意。
于是对李清风道:“老朽自知方才所言多有冒失,公子见谅。老朽这徒儿天生丽质、又知书达理,是难得的佳人。若公子尚未婚配,我愿为你二人牵线搭桥。”
李清风听罢起身施礼后回道:“谢先生美意,在下的确不曾婚配,不瞒先生,在下自第一眼见到香凝姑娘时便觉得她与众不同,而后与姑娘相处更另在下魂牵梦绕,若此生有幸能与姑娘共度,乃是莫大的荣幸。”
百里尘听罢对香凝道:“徒儿,你意下如何?为师阅人无数,李公子一表人才,你二人若能厮守,定是一段佳话。”
香凝低着头轻声回道:“婚姻大事本应由长辈做主,今日幸得师父撮合,若爹爹也无异议,徒儿自然不能反对。”
百里尘捋着胡须十分满意的一边点头一点道:“既然你二人心心相惜,那就祝你们早日琴瑟和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