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之交的苏黎世还有点微凉,但是风和日丽,碧波映晴空。夏鹤羽走在利马特河东岸老城区的街上,这里是一区,从前他跟清宇纱会来这里游玩,他们会沿着利马特河东岸走到苏黎世湖东岸的八区,在麦斯奎码头附近有一栋五层的红色建筑,那是清宇纱喜欢的博物馆,偶尔他们会乘船徜徉在苏黎世湖上,恰巧遇到下雨就静静地在湖上听雨声。
清宇纱的家在老城区的林登霍夫山附近,那里是整个城市的制高点,在清宇纱家的楼上往西可以看到苏黎世大教堂的双塔楼以及远处开阔的湖面,也就是在林登霍夫山脚下,夏鹤羽和清宇纱许愿可以长久在一起,要一起去圣莫里茨,而圣莫里茨之行也成为他们之间的最后一个未成行的约定。
夏鹤羽找到清宇纱的家,可是那里早已换了主人,没有留下一点去向的信息,夏鹤羽把之前他们一起去过的地方都去了一遍,就连曾经经常坐的公园椅子都去了,他想着也许清宇纱会心存一丝留念,给他留下了一丁点线索,但是完全都没有,他找不到关于她的一丝消息。繁华闲适的街头,夏鹤羽拎着手提箱站在路边等红灯,他的眼里满是失落,就连浓烈的浮华的纤尘也没法浸染。他打算连夜坐火车回库尔,然后第二天再去圣莫里茨。
从库尔通过雷蒂亚铁路可以直达同属格劳宾登州的圣莫里茨,这里是一个冰雪的世界,是冬季运动的天堂,还举办过冬奥会。清宇纱之前想要来圣莫里茨就是想看一看冰湖赛马,虽然还没到时节,圣莫里茨湖还没有结冰,但是夏鹤羽还是想去湖边看一看。
他坐在湖边,闪闪发光的空气晃得人眼晕,湖面上的白帆船或停或驰,桥上的游人闲庭信步。一对情侣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旁若无人地亲密举动让他不得不起身离开。他沿着湖边慢慢走着,时不时抬头搜寻一番,期盼着众多亚洲面孔里有他熟悉的那一张。
“夏鹤羽?”一个不真实的声音飘进了他的耳朵,他以为自己因为这里的气候产生了幻觉,可是紧接着的第二声就让他停下了脚步,他转身寻着声音看去,在山坡上的一间房子的门口有一个人坐在轮椅上,那个人戴着帽子穿着厚衣服,他一时之间没认出来那是谁。他慢慢地往山坡上走去,虽然觉得有些面熟可是却不敢相信,但是距离那人不到一百米的时候,他睁大了眼睛,难以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他心心念念的清宇纱。
看着面容憔悴的清宇纱,他一时语塞,眼睛不自觉地湿润了。清宇纱倒是先开口了,笑着说道:“怎么,你不认识我了?这才几年啊?贵人多忘事啊。”
夏鹤羽走到她身边坐在了凳子上,他注视着清宇纱,觉得只是四年而已,但是清宇纱好像经历了很多,他摇着头轻声说道:“不,我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我会在圣莫里茨?还是没想到我现在这个样子?”清宇纱云淡风轻地笑着说道,面容虽然憔悴但是眼睛依旧闪闪发光。
“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夏鹤羽摸着轮椅的把手问道。
“没什么大事,就是生病了而已。”
“什么时候的事?”
“不记得了,谁会去记那些没有用的东西。”清宇纱望着远处微微笑着说道。
“是不是因为这件事,你才跟我分手的?”夏鹤羽好似找到了答案,但是他并不想要这种答案,他宁愿清宇纱一切都好,过得幸福。
“对了,你怎么来这里了?来度假吗?大学毕业了?一个人吗?”清宇纱没接他的话茬,岔开话题问道。
夏鹤羽看着她的侧脸,心里很是难受,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相逢的局面,当下在他心里撒落的阴霾比之前更甚了,他感觉自己好像被迫走向深渊,尽管他用力调整自己,却好像无济于事。恍惚间他觉得有人在背后看着他,他转头发现一个身影窜进了一栋房子里。
“你怎么了?看什么呢?”清宇纱看夏鹤羽没回答她,反而转头在看着什么。
夏鹤羽转过脸来看着清宇纱摇着头说道:“没什么,没看什么。对了,这是你家的房子吗?”
清宇纱笑着说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夏鹤羽挠了一下头,尴尬地笑着说:“我来这里不是度假的,就是来找你的。”
“找我吗?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我跟我爸妈来这里度假,才来一个星期而已。”清宇纱略带惊讶表情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来碰碰运气,我之前去了苏黎世但是没找到你,就想起来从前你说我们要一起来圣莫里茨,然后我就来了。”夏鹤羽笑了笑,打开手提箱,拿出来一个盒子递给清宇纱。
“这是什么?”清宇纱接过盒子看着他问道,夏鹤羽没说话示意她自己打开看,清宇纱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几块彩色的碎玻璃片,“这是?”
夏鹤羽拿起一块玻璃片说道:“这是在林登霍夫山脚下你家院子的角落里找到的,现在的那家主人让我进去看了看,我记得你房间的窗户就是彩色玻璃的,这几块估计就是新主人装修的时候落下的,我就捡起来了。”
清宇纱举起玻璃片对着太阳,她笑着说道:“你还真会来事儿啊,你是X光扫描眼吗?你怎么知道这就是之前的玻璃。”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是。就像我不知道你会在这里一样。”夏鹤羽深情地说道,清宇纱被这句话给触动了,她楞了一下,把玻璃片放回了盒子里,低着头说道:“夏鹤羽,我之前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让你别再等我了,你为什么还这么傻?”
“我为什么不?我已经给你这么长时间冷静了,我一直都没有强迫你说过什么,我以为时间可以让你看清一些事情,我……”夏鹤羽略有激动地说道。
“别说了,好吗,别说了。”清宇纱打断了夏鹤羽的话,“夏鹤羽,既然你现在已经看到了我的样子了,我就跟你直接地说了,我会一辈子都坐在这个轮椅上了,永远也站不起来,而你,没有必要,也不可能陪我一直坐着。我没有那么自私,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不想担负着那么多的重量活着,我现在这样,就觉得挺好。”她转过脸看着夏鹤羽,眼神里没有犹疑,他希望夏鹤羽可以明白她说的意思。
夏鹤羽注视着她,然后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他面对着远山深吸了一口气,他试图去平息自己的内心,可是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不会伤害到脆弱的清宇纱,他站在那里停了五分钟,而清宇纱也望着远处发呆。
“宇纱,你还记得慕士塔格吗?”夏鹤羽走了回来,面带笑容地坐下来说道。
清宇纱抬头看了一眼,说道:“嗯,怎么了?”
“还记得我们在喀拉库勒湖的那个帐篷吗?我有时候做梦还会梦到。那个阿玛尼大哥,就是那个送我们手抓羊肉的大哥,后来他还联系我了,他们一家去未凡市的时候我带他们去覃早湖逛了逛。”夏鹤羽笑着说道,他试图用回忆的美好掩盖此刻的无助。
“夏鹤羽,我要回去了。”清宇纱并不想听这些,她看着夏鹤羽说道。
“哦,好,那我帮你。”夏鹤羽站起身来帮忙推轮椅,推到门口的时候清宇纱说道:“好了,就在这里就好了。”
夏鹤羽走到她面前蹲下来说道:“宇纱,真的就这样了吗?你能告诉我你的地址吗?我很快就要去英国上学了,到时候……”
“不用了,就这样吧。如果你想给我写信,我的电子邮箱还在用,你就发到那里吧。”清宇纱摇着轮椅进了房间,空留夏鹤羽一个人站在那里出神。
清宇纱虽然毅然决然地进了屋,但是紧握着盒子的手和流着眼泪的双眼暴露了她的真实内心,可是她却不愿意让夏鹤羽看到这一切。
夏鹤羽望着二楼被拉上窗帘的窗户,也是彩色玻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