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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学车

财来村有两个晒台场,村前一个,村后一个。这话看着眼熟?是的,为了水字数,明显模仿了鲁迅先生的两棵枣树。但是财来村有两个晒谷场这亦是事实,晒谷场的分布村前村后各一个亦是事实。

扯这些话题,只因村前的晒谷场正对着村公路,人来人往干扰太多,熊孩子们折腾起来总是不大方便。村民们管教起自己的孩子来可没有城里人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掉了的概念,他们秉持的理念就是棍棒底下出孝子,看不过眼了先上一盘竹笋炒肉再说。这或许是农事太忙,太苦,太累了,造成农民的脾气普遍都有点浮燥,面对亲近的人才收束不住情绪的缘故。土里刨食的人,更是没有那么多时间管教子女的,所以乡村的小孩都是放养的状态,一向比城里的孩子更野得起来。但野孩子并不等同于笨孩子,财来村里这群熊孩子就懂得躲开大人们的目光玩闹。

又因财来村建在一个小山岗上,而村后的晒谷场就只能建在山顶上,所以除了农忙收割时节,一向甚是幽静,向为村里熊孩子们撒欢所钟爱之地。

时值公历八月,农历初秋已过,南国的天气依然还是烈火烹油,即使这时刻已到了下午五点,太阳已重重西斜,就快跌落坐进远山的怀抱。然而还是在农村,再毒辣的太阳也挡不住熊孩子们撒欢的脚步。话说农家的孩子都是好不容易抢完了夏收,紧接着又忙起了秋种,秋种完了也不见得稍有空闲,菜地和山地总有忙不完的农活等着侍弄。

暑假?那只是个概念,留给乡村教师和学生的都是回家打下手,所以能撒欢之时请尽情撒欢吧!

不要以为你才五六岁,五六岁就被父母赶下农田去干活,这才是华国农村的真实写照。当然,这是上世纪,亦即1988年的时空才会发生的事。到得新世纪的2019年,农村的田地好多都丢荒了,农村的孩子这才有了较为可自由支配的童年。

明天就是入学注册的日期了,财来村这帮熊孩子也终于被父母放风了,于是夏收后沉寂了一段时间的村后晒谷场又热闹了起来,一阵隔一阵的加油声随着尖锐的童音穿透小小的山村。

这里已聚集了村里十几个小孩子,小者五六岁,大者八至九岁。嗯,没有女孩子,她们在这年纪就已经不再跟男孩子一起玩了。他们明显分成了三批,晒谷场中,在前面是两个人,稍微隔开几米远有十多个,最后是晒谷场旁边的谷仓的阴凉处躲着一个。起哄的就是中间那十多个,与他们对应的前面两人有一个极其紧张,一个却是乐呵呵的样子。剩下躲着的那个,瘦瘦小小的,穿着件蓝色背心和长裤,都破了几个洞的那种样子。也是一脸傻笑的模样,然而仔细一瞧,他的眼睛似是盯着眼面的热闹,眼神却散乱无焦距,明显走神了。

大哥,你今年才六岁啊,装什么逼呢?

大亮!

大亮!

似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卢火亮恍惚了一下,要不要应呢?自从半年前一觉醒来之后,卢火亮就常常以为自己一直活在梦中。他清楚的记得,2019年3月春分,也是他生日的那一晚,他码完一天的小说,也只勉强挤出了三千字,堪堪够一章的字节。之后洗澡擦牙,钻被窝上了床,点开起点APP,打算看一下老鹰的《全球高武》爽一把再睡。

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是老鹰写得太水了,入了帝坟后都好几万字了还没杀掉那几个新跳出来的反派配角,这让躺着看书的卢火亮有点犯困,就这样不知不觉的睡着了。然后一觉醒来,惊讶的发现自己回到了1988年,变成了六岁的自己。

重生这种好事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在那个奔四的人生中,卢火亮可是清楚的知道,自己买彩票可是从来没有过中奖超过十块钱的好事呢!这失惊无神的,狠狠砸下一个远超五百万大奖的重生机遇到自己头上,他整个脑袋都是懵的。在清醒后的半年,卢火亮不时摸着自己的下唇琢磨。他的下唇有一个弯月形的伤疤,很像包青天额头上的胎记,只是长错了地方而已,所以卢火亮的前生也混不进体制。

事实上,卢火亮这下唇的伤疤是自己作死作出来的。卢火亮自小就很皮,虽然基于地理环境所限,不能翻江倒海,但不妨碍他溜竹爬树,单杠双杠这种技能点得很满。若是运气好,被某个返乡的体操教练慧眼识珠的话,或许桂省能多产出一位“体操王子”也不一定呢。

财来这种闭塞小山村有体操教练吗?没有,所以“体操王子”,就滚一边去吧!

也就是卢火亮重生的前一天,卢火亮跟着父母来到四叔家看电视。当年,村里还是只有一家人有电视,也就是卢火亮四叔家。四叔不是亲四叔,是堂四叔,是卢火亮爷爷三弟的第二个儿子。因为卢火亮这三爷爷是供销社出身,退休后不知怎么的就搞来一台电视机,轰动了全村。每到傍晚,就像涓涓细流一样开始聚集全村的人群。

四叔家的房子和背后的村道有高低差,房子比村道低了大半层的样子,所以后门建了楼梯,外露的那种,有铁管围着作护栏,能直通楼顶。也就是两层的楼房,楼顶没有像村里其他老屋一样盖瓦,而是打平了铺上水泥,方便晒谷晒其他东西,往后村里新建的楼房都是这种操作。卢火亮到的时候,电视还没有开播。卢火亮是老牌的皮猴子了,所以他那能乖乖的坐着等电视呢?他像往时一样,窜上四叔家楼顶,找他的小伙伴打打闹闹。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然后悲剧发生了,信心满满的卢火亮又在四叔家楼顶的铁管护栏上表演起单杠,然而这次不是收获小伙伴的赞叹的恭维,而是收获一片小伙伴的惊叫。卢火亮失手了,从楼顶摔了下来,先是在后面的村道青石上磕了一下,再翻滚落到楼底的夹缝中,再次醒来已是一天过后,磕破的下嘴唇也缝了好几针。

卢火亮纳闷着,摸着下唇的伤疤。难道是某位存在看到自己人生混得惨不忍睹,将自己丢回六岁去,打算无论如何也要将自己的人生好好缝补一下,这样才不枉“财来”这个出身?

啪!

卢杰斌重重的一掌拍在卢火亮的肩头:“大亮,你没事吧?叫了你好几声都不应。”说罢又围着卢火亮绕了一圈,瞧见谷仓挡住了太阳的斜射:“晒懵了吗?你这里也晒不到啊!”

卢火亮回过神来,一手揉着有点痛的肩头,一手抱怨着捶了回去:“丢,人吓人,会吓死人的!”然而卢火亮的手还没有报应到卢杰斌身上,就马上醒悟了过来,小声滴沽:“草,自己三四十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不应该啊!”

“大斌你跑过来干嘛?练完你的车了?踩了多远啊?”28寸的自行车别说骑了,小不丁的孩子堪堪一样的高度,能踩上去滑行几圈都是棒棒的了。

卢火亮看着眼前自己小时候最好的小伙伴之一,回忆又一次的袭上心头。扭头看向晒谷场的方向,没错,正是自己小时候学骑车的情景,只是他当时也在起哄的小伙伴之中,随时等待着一脸紧张的那个家伙踩上没几步就跌倒get over,然后轻松笑着扶车尾的那个替上跌得咧牙咧嘴的那个,自己再去接替着扶车尾,失败者则归于起哄的人群,排着队再轮一个轮回!

咳咳!

卢杰斌之前看见卢火亮的拳头捶来,本来想闪的,那知卢火亮一下子又收住了手,换作了语言的拳头,打击力却没见降低多少,当下一个跌趋,避而不答。

“大亮,你怎么不去练一下?怕摔吗?男人老狗怕个鸟啊?”

卢杰斌也穿着长裤,他父亲是村里的赤脚医生,这两年开了一间小诊所,在村里属于较为富有的几家之一,而且全家只有他一个儿子,其他两个都是妹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卢火亮自小就没见他穿过破裤子。然而此刻,卢杰斌左膝盖处的裤子破了一个洞,里面还见着丝丝的血丝。但现在的他一脸骄傲,指着破洞扬起下巴对着卢火亮一脸挑衅。

嗤!

卢火亮决定不跟卢杰斌计较,几十岁的灵魂了,心态稳得一批。

“走,去看卢海涛练车去,这家伙好嚣张!”

卢火亮招呼了一声,也不管卢杰斌是否有跟上来,他现在心里隐隐有个想法,一会要亲身试验过才知道。

刚才卢海涛大声嚷嚷,声称自己是卢屋第一,练了三遍就会骑了。当然,他说的会骑的标准有点低,也就是扶车尾的那个人松开手,他能跨过三角架,勉强控制着自行车滑行十多米而已。对了,卢海涛说的卢屋,是财来村人的自称,只因这一村人除了外嫁进来的媳妇,都是姓卢的干活。其实财来村只是个自然村,在行政上隶属于夏郢村。附近的自然村还有甘屋,竹勺寨,龙畔堂。顾名思义,甘屋也是姓甘的聚居,竹勺寨和龙畔堂则是因地制名,但也是一个姓禤的家族聚居地。在华国的南方,宗族聚居这是一个常态。

“哥、大海、大兆、大镇······”

卢火亮走近起哄中的猴子群,一一向他的哥哥卢火钊、族叔卢海涛、族侄卢一兆、族兄卢镇江等兄弟叔伯打着招呼。没错,同族聚居的乡村就是这样,虽然年龄差不多大,但辈份差距却大。卢火亮还好,他这一代人辈份压在中间,不是最小的那一辈,不担心被小伙伴们用辈份压得死死的。也不知道是从那时候起,或许是为了能够愉快的玩耍,同岁的小伙伴都从对方的名字里挑一个朗朗上口的字出来,再捐个“大”字在前面作称呼,之后约定俗成,渐成习惯。

“大亮,你来得正好,要不要试试?”卢海涛看见卢火亮过来,不由得眼前一亮,这卢火亮自从半年前摔下楼后,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于是脱口怂恿着。他相信没人可以超过他的纪录,卢火亮瘦瘦小小的,自行车也不知能不能扶稳呢?要超过他肯定不可能。想到这里,心里美滋滋的。

卢火亮瞄了卢海涛一眼,哎呀,小叔叔啊,你就不怕被打脸吗?

“大亮,上!”

“超过大海!”

“放心,我会在后面扶着你的!”

又是一阵起哄,这都什么人啊?都是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不过卢火亮心中很定,他本来就抱着一个想法过来的,要试验一下自己的平衡力,还有这不知是身体还是灵魂的记忆力,这关系到他日后的打算。前世的时候,他也是六岁的时候学会骑自行车的,不过学车的过程痛并快乐着,是大大的摔过几跤的。这重生后,前世的技能习惯还能带着吗?他有点疑虑,前世的时候,他挺喜欢骑行的,曾经单人匹马从穗城骑着回家过,骑行技术算得上是不赖。

卢火亮抬眼看了一下自家哥哥,见卢火钊点了一下头。那还说什么?上吧!卢火亮豪气的一挥手。

“瞧我的,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爸爸······额,大佬!”

吃力地扶起那辆28寸的凤凰,这还是自家的自行车呢!难得今天自家老爸没有用车,亲哥才能偷偷的把它推出来练车。卢一兆本来想帮着扶车尾,但卢火亮坚持着不用。他这是自信人生两百年,会当击水三千里。即使重生成阿斗,咱也不能让人扶啊!

28寸的自行车可真高啊!

卢火亮感叹着,他现时的身高仅仅比这辆自行车高出半个头左右。他扶着车把,让自行车靠自己这边身子一侧倾斜一下,让自己不用那么竭力。然后深吸一口气,伸手朝脑后打了一个响指,推着自行车小跑两步,看准脚踏一蹬就上了车。

当然,卢火亮肯定跨不过车架,更坐不上自行车的座垫,他的小身子只能让他老老实实地跨过三角架。上了车后为了推动车辆的前进,他还要躬着身子,一起一伏、一上一下地踩着脚踏,这让他看起来有点滑稽。虽然如此,却是眨眼间,卢火亮就绕着晒谷场转了一圈,全程稳得一批。再联系他上车时的潇洒流畅,蹬踏时的稳定自如,这无疑让一旁起哄的小伙伴惊掉了一地的眼球。

卢海涛则更是风中凌乱,果然帅不过三秒吗?这打脸来得好快。

“大亮威武!”

一些似是而非的千秋万代,一统江湖的玩笑呼喊开始响彻财来村。

特么的,我果然是个虚荣的人!卢火亮暗骂自己,看着卢海涛脸红脸白欲说还休的压抑,一丝热血涌上头,这点小成就,还是开了重生的挂,自己竟然还感觉到了虚荣,真是堕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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