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海一直流传有一个传说,曾有一条庞大无比的飞鲸在云海中嬉戏,路过狱海上空时,突然有无尽的锁链喷涌而出束缚住它的身体,拽托着它落入狱海。
飞鲸无法挣脱锁链的束缚,自此每到潮汐涨落都会有飞鲸凄惨的哀鸣传出,似是在诉说一段笼中鸟的故事。
……
此时,狱海海面柳长岁肚皮朝上,身体有些浮肿,看起来就像是落水而死,只不过他的衣物不知为何消失不见,赤身裸体,让海鸟都没兴趣来看他一眼。
“哗啦啦啦!”从柳长岁身下有什么东西浮出水面,庞大的身形像一座山,出水瞬间掀起一道道巨浪。
“啊呜(呜)……”
伴随着宏大的哀鸣,柳长岁身下那个怪物彻底显露出本来面目,那是一座鲸鱼(一座而不是一条,是因为“座”往往意味着磅礴或是宏伟的气势),白皙柔软的肚皮朝上,宛若一条死鱼浮出水面。
“啊呜……”这座鲸鱼并没有死,只不过它要忍受比死亡更痛苦的事。
鲸鱼是哺乳动物,需要靠着浮出海面呼吸来维持生命活动,而这座鲸鱼只能倒着身子勉强露出自己深渊般的嘴巴。若你目力足够好、阳光角度合适的话,你就会看到海面几百米下鲸鱼背部有密密麻麻的锁链刺入它的身体,让它不能再向上浮出哪怕一丁点。
吸入空气,但这条鲸鱼却不能通过头顶上黑洞般的鼻孔换气,它只能靠这段浮出海面的间隙,用自己的嘴巴完成换气的整个过程。
试想一下,如果一个人只用嘴巴来完成呼吸的过程,不憋死也得闷死。
……
“喀啦啦!”突然,从海面下隐约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在海面下那些密密麻麻的锁链绷得更紧,它们拉扯着这座鲸鱼就要向着深海沉去。
鲸鱼再次发出一声宏大的哀鸣,忽然有血染红了狱海,它的双鳍奋力摆动,像是小鸟张开羽翼将要腾空而起,但有绳子绑住了这只“小鸟”的脚,任它怎么奋力挣扎也只能让绳子把勒痕变成血痕。
鲸鱼的挣扎摇晃醒了在它肚皮上“睡”得正香的那人,柳长岁猛地睁开眼睛,像弹簧一样瞬间坐直了身子。
“这是……”柳长岁茫然地望着眼前的风景,“我…我不是在坛城打酱油吗,怎么到这儿了?”
柳长岁双手抱着脑袋晃了晃,恍惚间他看到了某些画面,他好像看到了某个熟悉的老人,然后,他死了!
柳长岁猛然回头,远远地他好像看到了那座天山,也看到了那座山海雄关,还看到了山海雄关上围绕着鸣叫的海鸟。
“‘你’又出现了吗?”柳长岁喃喃自语,恍惚间他好像明白了许多事,但好像又什么都想不明白。
……
“啊呜!”鲸鱼凄惨哀鸣,剧烈摇晃的身子让柳长岁坐不稳,他只能死死抓住柔弱的肚皮不让鲸鱼把自己甩下去。
不知何时,柳长岁眼瞳的那抹金色已消失不见,棕黑色的眼睛象征着这个人失去了高高在上的气质,他现在只是一个不会游泳的普通人。
“啊!!!这条鱼发什么神经啊!”鲸鱼哀鸣,柳长岁则惨叫,他快抓不住了,要是掉下去就惨了。
柳长岁曾经度过了几千个年月,但唯一让他无法释怀的就是,他一直没有学会游泳!
“刺啦!”这不是锁链断裂的声音,这是鲸鱼身体的一部分被锁链撕扯下来的声音,浓稠的血涌了出来,把海面染得更红。
鲸鱼更加奋力挣扎,双鳍拍打着巨浪荡向远方,但冰冷的锁链拖着它的身体往下沉去,转眼间小山大小的肚皮就只剩下一个小丘,柳长岁恰好站在小丘上。
“帮…帮帮我。”柳长岁依稀听到了某个请求,但当他竖起耳朵认真倾听时,只能听到鲸鱼的哀鸣。
柳长岁抿了抿嘴唇,他衡量了一下,确认他就算突然开窍学会了游泳,也没法游到远在天边的陆地上。
柳长岁认真盯着海面,透过血红色他看清了那些密密麻麻的锁链,每一条都有手臂般粗细,它们纵横交错,但排列却有一定的轨迹,应该是人为制造。
柳长岁抬起手,一抹黑色的光刚刚溢出,刹那间就熄灭。柳长岁再次确信他救不了这条鱼,他四处张望,希冀可以找到传说中一到主角遇难就会出现的救兵。
渐渐的,鲸鱼好像放弃了挣扎,海面再没有浪花起伏,海水漫过柳长岁的脚丫,冰冷的海水让他打了一个冷颤,他低头一看,才看到了让他窘迫的困境,他连衣服都没穿。
“起码留条裤衩啊。”柳长岁在心里默默问候,同时打消了渴望救兵到来的想法。
“啊呜!”突然,柳长岁立足不稳,沉寂了一会儿的鲸鱼猛然爆发,更加激烈的浪花在海面上漾起,“啊呜”声里深埋着它的决心,不成功便成仁!
不断的“刺啦”声同时传来,锁链末端刺入了鲸鱼身体很深,每扯离一道锁链就意味着鲸鱼失去了一块巨大的血肉。血更加粘稠,柳长岁踮了踮脚丫,粘稠感传来,这意味着鲸鱼竟然向上浮了一些。
“啊呜!”惨烈感油然而生,用绳子拴住一只鸟是行不通的,总有一天就算折断双爪,它也要再向着天空飞一次!
……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拼命?”柳长岁忽然收起了犯二的神情,他呆坐在鲸鱼肚皮上,血粘着他的身体,让他不用做什么就可以稳坐,他的脸蓦然变得严肃。
他问:“天空再怎么好也总会有厌倦的一天吧,为什么还要这么拼命?”
“啊呜!”回答柳长岁的只有这决裂的吼声。
“就像永生一样,很美好的东西不是吗?可还是会有人觉得厌倦。”
“啊呜!”
“……”
“啊呜!”
“你会死的。”
锁链撕扯鲸鱼的身体,已经依稀可以看到白骨露体和内脏蠕动,再庞大的生命也生命枯竭,这么严重的伤如果再继续下去,鲸鱼必死无疑。
“啊呜!”双鳍还在奋力拍打海面,尾鳍不知何时已经断了半截,一只眼珠瞎了,血染红大海。
柳长岁和鲸鱼的语言并不相通,他们只是在瞎对话,或者说,柳长岁只是在自言自语。
“喀啦啦!”锁链无情,仍向下收缩,更多的血肉被撕扯下来,引来不少嗜血的海洋生物游过来分食。
……
这个世界上多的是无可奈何的事,鲸鱼扯离了所有的锁链,但锁链分离了它的半个身子,只有下半部分留了下来。鲸鱼不是蚯蚓,失去了半边身子还能活下来,但鲸鱼也不是一般的鲸鱼,失去了半边身子还能苟延残喘。
“呼~~”它终于可以畅快地呼吸,它用着只剩下半边嘴巴的嘴大口呼吸,它的肺失去了一个,如房屋般大小的心脏铿锵有力地跳动,一切都似乎昭示着它的成功。
但柳长岁面带悲色,他轻轻抚摸了一下鲸鱼的肚皮,它的双鳍已经不再摆动,垂落水面。
鲸鱼并没有沉下去,真实的情况比看到的还要更加惨烈,它半个身子只剩下空壳,要不然怎么浮得起来?
“啊呜!”鲸鱼想要抬起双鳍再次振动,但只是微微动了一下,就瘫在海面上。
鲸鱼微微转动眼珠,柳长岁看到了那个哀求的眼神,“你快要死了,你还在哀求什么呢?”
柳长岁不解,他顺着鲸鱼的眼神望去,在鲸鱼尾部有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在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