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释放灵力,仅仅只是习惯性兽化而变成金属丝线的头发在行走过程中互相触碰发出的声响,但绿莹却再次感到了,那仿佛空气都变得粘稠的恐怖压力。
时间仿佛变得缓慢,空气变得就像是泥浆一样粘稠,水银一样沉重。
就像是被什么用力捏住了脖子,呼吸难以再继续进行下去。
恐怖的,仿佛任何物质都无法在她面前阻挡分毫的强大。
一切声音在这一刻仿佛都消失了,耳边只剩下一声声越来越大的沙沙声音。
‘绿莹!’
眼睛微微动了动,猛的惊醒。
才看见,一只小绒兽正用力拉着自己。
‘没时间发愣了!’幻月那带有一种朦朦胧胧梦幻感的声音在耳边再度响起,‘快想办法躲起来!’
对,没时间了!
转过头去看向声音的源头,在一间敞开的屋子里,声音越来越近。
星痕,这位绿莹和幻月这辈子所见过的最恐怖的存在,现在就在这间屋子里!
一旦发现,那……
想到废墟里那些被一根金属丝线轻轻一扫就断裂成光滑镜面的砖石,绿莹再度忍不住颤抖起来。
躲,躲起来……
幻月飞速环顾向四周,金属铺设的墙壁与地面,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躲。
幻月立刻转过身来,但是……
现在已经没时间钻回去了!
近了,更近了,已经可以看见一些银色的光芒闪烁着从房间里飘出。
等会一定会被发现,而这个名为星痕的怪物,面对它们两只小兽,恐怕连兽化都不需要,用手用力一捏,它们就没有一个能活下去!
只能,赌一把了!
想到这里,幻月用力一扯缠在身上那根来自绿莹的枝条……
……
缓步走出房门,每一走出一步,金属丝线的声音都会在身边沙沙作响。
在轻轻响声围绕里,星痕的姿态仿佛有了一种若有若无的轻盈感。
回头再看一眼来时的房门,随手稍微拉起金属的房门虚掩着,星痕放松地伸了个懒腰。
随意地环顾了一下周围。
这一粗制滥造的随便用金属板在废墟底下焊接出来的地下实验室呈不规则的圆形,四间房门分布在四个对角。
星痕莫名地,叹了口气。
便头也不回走向四间里唯一一间紧闭着的房门,伸出手来。
手指化为几根比较粗的金属丝线,插入了锁眼之中,轻轻一扭,便打开了大门。
走了进去,用力一拉。
咔嚓。
关上了房门。
并没有发现,在另一间屋子里,两只闯进来的小兽正隔着一堵墙壁躲在角落里。
‘走了……吗?’在另外一间房间里,绿莹颤抖着传去意念。
幻月看了一眼,便稍微松了口气:‘已经走了。’
在刚才刻不容缓的时候,两只小兽躲进了其中一件开着门的屋子。
绿莹根本没有想这么多,但幻月很清楚,这种行为危险程度相当大,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些房间里究竟有什么,谁也不敢肯定这个地下室除了星痕还有没有其他人。
但,它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事实证明,它们赌赢了,至少这间屋子里没有其他生物。
直到星痕离开,它们才终于有心情认真看看现在所在的地方。
然后,幻月和绿莹愣住了。
‘这是……’
房间并不大,只有两间绿莹的卧室大小,找不到什么地方传来的光源明晃晃地照亮了这间屋子。
但房间里摆放的物品,让绿莹和幻月在那一刻彻底忘记了门外危险的星痕。
视野里最显眼的,是一个巨大的,装满了绿色液体的柱型培养皿。
在解除人形之后在视野里显得无比巨大的柱型培养皿,体积足以把人形状态的绿莹塞进去还能有很多剩余。
培养皿以及它的底座就占据了这间房屋里绝大部分的面积,除了不明绿色液体之外就空无一物,似乎这里曾经装过的东西已经被带走了。
它的面前是一台和培养皿的底座融为一体的电脑,屏幕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
除此之外,房间里似乎还有一些机械臂混乱地从随意焊接的金属天花板伸出来,以及更多大量看不懂有什么作用的仪器。
复杂而又有序地堆积在房间里,占据了全部的视野。
‘什么啊……’
地面墙体和天花板都是用明显生锈的金属焊接起来的,但这些仪器却仿佛是崭新的,精密到仿佛与周围的空间格格不入。
就像是在土黄色的世界出现了一片银白色一样,虽然都是金属,却明显有一种时代的隔阂。
不过房间里除了这些仪器就没有别的任何东西了。
在一个像是工作台的地方,桌面上已经是空无一物,但那灰尘里一个长方形的空缺处还是说明着那里曾经放置过什么东西。
就像是……
幻月这时想到了星痕对那名红衣女子说的一句话。
……
“别再望天了,研究现在已经结束,今天晚上做最后的准备,明天就撤离这里。”
……
这里,似乎曾经在研究什么东西,但现在研究已经结束了。
看起来确实是这样,能搬走的东西都已经带走了,没有留下任何文件之类的东西能够说明这里研究过什么,剩下的,也只有一些大件的器材。
不过,在禁地废墟这种地方地下建研究所实验室,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很不正常了吧?
幻月转过头去,只看见绿莹正直直盯着那装满了绿色液体的,柱型培养皿。
‘那里面,该不会之前装的就是……’颤抖着,传来意念。
‘按照她们刚才说的话,蔓箐现在还在实验室里!去下一间房间!’
于是,两只小生物以最小声的状态,轻轻地离开了第一间房间,进入了第二间屋子。
第二间再次让它们失望了。
第二间屋子也装着不少仪器,能够辨认的只有显微镜和一个装载了各种诸如探针之类器械的工作台,其他的,到底是用来做什么都幻月也是完全一无所知。
也是那样就像把中科院的设备给装到乡下用鸡舍改造的机房里一样的,有着一种明显时代差的风格。
不知道究竟是因为超粒子组织喜欢这种风格,还是它们觉得在禁地废墟这个临时实验室装修墙壁地面很没有必要。
还有另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就是——影子。
从进入这个地下实验室开始,就出现的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上次,也就是昨天晚上幻月进入这个地方时,几乎是刚刚进来就被追杀了出去,所以没有观察到什么。
现在看起来,居然找不到任何一处光源的所在!
找不到光源,因为房间里任何地方都看不见影子,无论怎么行动都看不见自己的影子,一切都笼罩在光明里!
以及另一件事。
在幻月和绿莹眼前,在墙壁上写着三个巨大的数字。
404
虽然两人都清楚,404代表着的就是河蟹兽,但无法肯定这写在实验室里究竟代表着什么。
在小心翼翼地,以不发出一点声响为最低标准搜索一圈之后,最后它们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两只小生物离开了第二间房间。
现在,离它们最近的有两间房屋,一间是刚才才看过的,中央放着巨大柱型培养皿的房间。
另一间,就是那间大门紧闭的房间了。
自从星痕走进去之后就再没有了动静,不知道究竟是去睡觉了还是去忙别的什么事情。
幻月看了一眼绿莹,无奈地看着绿莹陷入沉思的状态。
很明显,绿莹为了缓解紧张情绪,在思考这间地下室究竟在做些什么。
于是轻轻拉了拉身上绑着的枝条。
那些仪器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超粒子究竟是什么组织,为什么这个组织会在禁地废墟有个据点,这些事对幻月和绿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现在首要的,也是唯一的目标,就是找到蔓箐!找到绿莹的指引者蔓箐!
蔓箐一定在禁地废墟的某个角落,而这个怎么看都不对劲的地下实验室明显就是嫌疑最大的地方。
现在已经探索完两个房间,第三个,无论如何是绝对不可能选择星痕现在所在的紧闭房门的那间。
所以,最后的目标,只能是……
幻月看向了对于只有人类一个巴掌大小的自己来说,无比遥远的对面,那敞开着的大门。
拉着绿莹原路返回。
如果从大厅中间走还是太危险了,最好的方式还是绕着墙角走一圈去到那个地方。
幻月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绿莹也同样小心翼翼地前行着。
都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如果蔓箐不在这里呢?
如果蔓箐现在正在星痕所在的屋子里呢?
如果超粒子除了这里之外,还在废墟别的什么地方,有另一个地下实验室呢?
或者,干脆,如果一开始的猜测就是错的,蔓箐根本不是星痕提到的“实验品”,蔓箐的失踪和超粒子没有任何关系,现在的蔓箐正在禁地废墟另一个角落。
如果事实是这样,那么这次冒险就白费了!
走过大片用金属板粗制滥造焊接成的地面,绕过按比例来说简直是绕着学校大操场走了一圈的大厅。
一边胡思乱想着这些虽然可怕,但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猜想,心情越来越沉重。
幻月和绿莹两人终于来到了最后的房门。
也就是,星痕第一次走出来的地方。
走到放门前的那一刻。
幻月突然感到绑在身上的枝条用力扯了一下。
绿莹差点就要跳了出来,还好在最后一刻被幻月拉住了。
幻月这时才看见了,最后这间房屋里的场景。
顿时,僵住了。
最后的房间比刚才的两个都要大上不少。
同样摆放着大量看不出有什么作用的机械设备,虽然依旧是一种充满了时代差的感觉,但这次却明显能够看出一种“人文风格”。
插满电线的头盔,布满各种管道的椅子,像手术台一样的却有着四个手铐脚镣一样的平台……
但真正让绿莹跳出来的,却是房间角落的一个豆子型仓体里,从玻璃外罩向里面能够清晰看见的,一名有着绿色长发的女孩子。
按人类的标准,她看起来只比绿莹大上一两岁的样子,一头深绿色的长发没有任何拘束,却自然分成几股散在身体周围。
和绿莹相似的清新自然的美丽,就这样紧闭着双眼,被禁锢一般沉睡在仓体里。
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她那从颈脖蔓延至脸颊的,充满了异样魅力如同纹身般的花纹。
飞快跑到仓体旁边,看着那倾斜着的仓体内部,那名和在绿莹家里看见的照片一模一样的女子,幻月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真的,在这里……
‘蔓箐大人!她就是蔓箐大人!’绿莹虽然极力压制住了自己的内心没有跳起来,也没有喊出来,但难以压制的意念依旧源源不断向幻月传去。
‘冷静下来!’幻月用力一拉枝条。
抬起头便看见了,在仓体的边缘,一个明显的红色按钮。
上面写着两个幻月完全看不懂的,就像两个圆圈一样的文字。
‘找到了!’在幻月反应过来之前,绿莹解开了一直绑在幻月身上的枝条。
不知道什么时候绿莹已经爬到了按钮旁边。
‘不要!’幻月立刻传去一缕精神力。
幻月还是晚了一步。
绿莹来到按钮面前,几乎是在幻月阻止的瞬间,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咔嚓……
仓体发出了一声轻响,紧接着,在幻月眼前缓缓开启了。
绿莹情不自禁向着里面的女孩子扑了上去。
女子的双眼微微动了动,在感受到什么扑到自己身上的同时,一缕头发化为像章鱼腕足又像是树根一样的触手,把绿莹卷了起来。
睁开了久闭的双眼,暗绿色的瞳孔失神了一会,恢复了焦距,便看见了被自己的头发卷着的小生物。
“绿……莹……来救我了……”虚弱地说道。
她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蔓箐耳朵颤了颤,脸色大变。
猛然从仓体里坐了起来,其余的全部头发也在这一刻全部变成了章鱼腕足。
以虚弱的,而又仿佛拼尽全力的声音大喊道:“她来了!快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