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振彪是理（5）班的数学老师，同学们利落地称他老刘。同样是身材发福的中年男子，刘振彪头发茂密、面容和善，一只硕大的蒜头鼻直戳戳安置在两坨面颊之间，加上轮廓丰满的眼睛和嘴，构成了一张典型的“无害脸”。沈若乔说，刘振彪这幅长相，是急于告诉世人这脸的主人绝对不是坏人，至少是个无害的人。
同其他理科老师不同的是，老刘不带任何班的班主任，他只教数学。他的数学课和他的脸一样，知识点该讲的都讲，习题册从第一题讲到最后一题，一样的节奏，一样的语气。章晓菀总结老刘讲题的特点是，每一道题都一本正经地套用最基本、最可靠的解法，可能花的时间比较长，但只要有耐心一定能做出来。不错，老刘最常说的话就是：“同学们要有耐心，够细心，再难的题都能解出来。”
老刘是七中新聘的老师，高二接手理（5）班后，压力陡增。章晓菀心直口快，萧梓舟才思敏捷，这两个人常常在数学课上毫不留情面地站起来指出老刘解题方法不巧妙，发现错误也直接当众指出。有时候，江盛、许楠、刘小波、薛志翔等人也凑上来贡献脑力。在理（5）班上课，老刘总是带着一块手帕，不停地擦着额上渗出的豆大汗珠。
一次数学自习，章晓菀真诚而又不怀好意地向老刘举起手：“老师我有个问题”。老刘捏了捏手帕，慢吞吞地走下讲台，章晓菀递上草稿本，满脸虚情假意的好奇，说：“老师，您看这题。”
只见那草稿本上写着：
“1=5，2=15，3=215，4=2145，请问5=？”
老刘吼吼一笑，用手帕擦了擦脑门，说：“呦，这道推理题有点超纲了，考试肯定不考的。我看看……1，2，3……嗯，有点难度的……可能要用到质数的……”
江盛实在忍不住了，憋住笑说：“刘老师，这是个脑筋急转弯，1=5嘛，5肯定等于1呀！”
章晓菀也憋不住了，光明正大毫无愧意地大笑，还直直地看着老刘。
这种公然的“调戏”，是章晓菀怨怼的发泄。她不喜欢老刘，甚至认为老刘不算是个合格的数学老师，至少不配当七中数学老师。所幸，章晓菀是个“靠天收”学生，老师的水平对她的成绩影响并不大。
然而数学是依乔和若乔的短板——数学这门课对于天赋平平的学生而言，高手点播太关键了。相较于初中，高中数学难度陡增，依乔、若乔对于知识点的理解本就吃力，做题速度也慢，遇上老刘这样丝毫不谈技巧、不讲来龙去脉的老师，对她们的学科成绩无疑是致命的打击。所幸，她们身边还有一众高手好友。
高二的一个课间，依乔不无感叹地说：“刘老师讲的数学，一字一句书上都有，可是书上看不懂的，经他说出来我依然不懂。”一旁的许楠说：“是啊，上他的课，我特容易犯困，还不如自己看书。”
“哎”，若乔深深叹了口气，双手托腮，目光呆呆地看着教室天花板，“咱们班的数学课，可以说是老刘、晓菀、萧公子一起给大家上的。”
“真不知道这么一个教书匠是怎么聘上七中老师的！”章晓菀一如既往地不留情面。
那时候萧梓舟坐在教室中心位置，被一群义愤填膺的男生女生包围着，除了为大家答疑，与同学们讨论习题，并不怎么出声议论老师。依乔远远看着，心生倾佩，也渐渐减少参与课间讨论。久而久之，高二聒噪的课间，沈依乔、萧梓舟之间暗暗生出了一种安静的默契，关于老师、关于知识、关于学校、关于人生的一切话题变成了晚自习放学后两人在路上的交流。
萧梓舟第一个知道了依乔转学文科的决定，却不知道在这之前，依乔经历了怎样的艰难的抉择。
做决定的那一夜依乔失眠了，她倚着枕头，抱住被子，呆呆地望着窗外宝石蓝的夜空，泪珠子从眼角滑过鼻梁，啪嗒啪嗒地打在枕头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