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头的？”尤劲问了句这珍珠鲍的大小，随即不禁笑了出来......在他的感觉，问这种俗称“假鲍鱼”的玩意是几头的，就像买瓶二十块的红酒还特地打听年份一样做作。
店长小哥却不觉得好笑，一本正经地回道：“八头样子吧......”
尤劲“嗯”了一声，而后指向桌上点过的那盆基围虾问道：“这个68块的虾，是冰鲜的对不对？”
“对。”
“一份大概有几两重？”
“四两左右。”
“好，谢谢解答，没事了。”
尤劲终于放过了服务人员，转而看向李凝思：“李总，豆捞府的招牌，一份有象拔蚌、鲍鱼、大虾的2-4人套餐，卖188应该很有吸引力吧？”
在尤劲盘问店员时，李凝思已然明白他在想什么，此时听到188套餐的想法，女孩立时反问道：“尤部长，这些东西的成本你都了解？”
“大致有点概念。”
海鲜水产的行情，尤劲眼下说不上熟悉。
但在重来之前，他常和数码城的几位同行去潼川路的水产市场吃宵夜，所以一听服务员讲了几样的东西的规格品质，他就知道这些听起来很上档次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值钱货。
果然，次日凌晨五点多，尤劲到潼川路一摸行情，便清楚地掌握到了豆捞府那几样“豪华”菜品的成本：一只200克的象拔蚌、六只八头珍珠鲍、半斤不到的冰鲜基围虾，加起来五十块钱就能摆平。
本来，李凝思已被告知今晨须自己打车上班，可才七点多，尤劲的电话来了：“喂，起来了。”
“已经起来了，今天某人有事不肯来接，只能早起了。”
“那就下来吧，到锐华那边再吃早餐。”
“咦？”
“咦什么咦，事办完了，时间还早，某人就过来了。”
十五分钟后，待李凝思坐上车，得知尤劲是大清早去了水产市场摸行情，她不由有些感动，便示好地将脑袋靠了过去......
尤劲却一把挡住了女孩的脸：“牙刷过没有？没刷过离我远点。”
当然，这样逗乐只是自讨苦吃，何况李凝思在大清早本就脾气不好......
昨日没等到戴安娜约见豆捞府老总的回复，故而一上班，尤劲即电话找到了戴安娜。
不想，戴安娜的回音并非尤劲所愿：“尤总呀，我昨晚还特地去找了他们的聂总，也把乘风已经上线的页面给他看了......可是，人家聂总就是不表态，说是要再考虑考虑......”
尤劲沉默了片刻，想想本来也不会那么容易，即说道：“戴总，你就帮我约个时间，我本人和他当面说说看。”
“我觉得吧，我和他说，他都不松口......你都不认识人家，估计说了也是......”
“试试再说。”
“哎，好，好，姐姐帮你约约看。”
戴安娜虽是答应了，但那口气，明显就是在说：我再帮你讨个回音，好让你死心。
半小时后，戴安娜打响了尤劲的电话：“尤总，那个聂总说他下星期要回澳门，后面两天都很忙......”
“今天呢？”
“今天，他说他有一天的会要开，你非要去的话，下午两点半到三点之间的半个小时，他可以腾出来。”
“那我就两点半过去，有劳戴总再跟他......”
戴安娜立时用一种“你是不是傻啊”的口气打断了尤劲的拜托：“尤总，我觉得你应该是个聪明人......人家知道你是有事情要和他谈，还说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明显就是在婉拒......这，你还听不出来？”
“人说的话呢，有时也可以从积极角度去理解......”尤劲苦笑着站了起来，他转身几步停在了落地窗前叹了口气，才接着怅然道，“就好比我送一位女孩回家......她如果叫我上去坐一会再走，未必真是只想请我坐一会，甚至未必想让我走......”
电话那头的戴安娜，已然笑得花枝乱颤：“思思......不在你旁边吧？”
“在的话，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尤劲满不在乎地回道，“我说的那位女孩，本来就是......啊！！”
尤劲“啊”的同时，还有一声“嘭”，紧接着又是啪嗒一声。
给戴安娜打这个电话时，尤劲只以为李凝思在总经理室中......可其实，李凝思正坐在高地上的马志远旁边询问账目上的细节。
所以，尤劲那关于“上去坐一会”的比方，李凝思是一个字都没错过。
见背身俯瞰街景的尤劲还越说越起劲，李凝思是抄起冯晓桌上一本黄页走到尤劲身后，将那本厚厚的黄页直接拍在了尤劲的头顶上，把尤劲的手机都打掉在了地上。
“上班时间！大庭广众！和异性客户说这种下流话！彩赞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被黄页打得有些发晕的尤劲，恍惚间只觉得这会怒斥自己的不是李凝思，而是倪小芬。
李凝思也没去管尤劲，她弯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手机，把手机正面放在尤劲衬衣上擦了擦，才放到耳边：“喂，戴总，还在听吗？”
电话另一头如此精彩，戴安娜又怎么可能舍得挂机......只是，她已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回不了李凝思的话。
李凝思则接着道：“我是彩赞的李凝思，关于我们尤部长的不雅言辞，戴总需要投诉吗？”
好在，戴安娜听得出尤劲已足够窘迫，并未落井下石，只笑着回了两个“算了”。
李凝思冷哼一声：“那么请问戴总，还有什么和尤部长要说的吗？”
戴安娜深吸了一口气，将将止住笑：“你问他，是不是非要去见豆捞府的聂总......非要去的话，我再跟人家说一声，省得你的尤部长扑空。”
这话，实属周到。别人说有半个小时的空闲既是敷衍，就未必真的会等着尤劲过去，不再打声招呼，很可能就见不到人。
李凝思瞥了依然呆若木鸡的尤劲一眼，冷声问道：“戴总问你，是不是确定要去见聂总？”
尤劲这才缓过神，点了点头。
于是，李凝思回了戴安娜一句，又随口道声别后，她把挂断的电话扔在了尤劲的桌上，径直回了总经理室。
总经理室门一关上，整个办公大厅哄堂大笑。
尤劲也没什么好说的，拿起烟就往外走。
走到田源身边时，尤劲停了停脚步......他又刻意看了一下田源此时的表情，随即没好气地劝道：“田源，你就坦率一点笑出来算了。”
办公大厅中，现在除了尤劲自己以外，唯一没笑出来的就是田源。
尤劲明白田源不敢当面嘲笑领导的用心，但实在看不明白田源此时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到底算是什么意思。
唯一的解释，便是田源无法在刚才的桥段中保持面无表情，故而强挤出一副苦瓜脸来抑制笑意。
因而，田源这会的表情十分诡异，诡异到本已无暇他顾的尤劲都看不下去。
下楼开了听可乐，又抽了两支烟，尤劲终觉脸上不再发烫，才耷拉着脑袋回了办公室。
低头走向自己的办公桌时，仍听到高地区域传来几声稀稀拉拉的偷笑，尤劲沉下脸往高地看去：“没完了？”
大多偷笑者立时收声埋头，冯晓却高高举起了刚才拍过尤劲的那本黄页晃了晃，用一种像是悄悄话，却又能让旁人全都听清的口气说道：“尤部长，要不要我把这个锁到抽屉里，省得下次......”
尤劲眉毛一挑，瞪眼就往高地走了过去......可还没走到那边，尤劲自己就笑场了。
他本不是个笑点很高的人，自然知道刚才那幕戏确实好笑......最后，他只用手狠狠点指一下冯晓，无声地用口型骂了句脏话，即转身走回了自己的位子。
看到桌上手机有个戴安娜的未接来电，他便打了回去，接通后，他无精打采地“喂”了一声。
接着，尤劲就面无表情地听着那头的戴安娜笑了足足半分钟，待只听得到喘气了，他才问道：“怎么说？”
“尤总，两点半到三点之间，我帮你确认过了，你非要去，就去吧......”
尤劲叹了口气：“当然要去了......现在说不去，刚刚不是白白出糗了。”
于是，电话那头的戴安娜又放肆地笑了出来，尤劲都懒得道谢，直接挂了电话。
随即，尤劲探头看向临近工位上的三位手下......张天硕与涂文海见尤劲看过来，一个稍稍扭头，一个照样憨笑，田源则再次憋出一个诡异的苦瓜脸。
尤劲看他们这副样子着实来气，索性摇摇头，将脸藏回了电脑屏幕后面：“你们三个，下午应该没什么必须要办的事吧？”
三人纷纷调整了一下呼吸，确保声音中不会带有笑意后，才各自回了“没有”。
“那就和我一起去见客户，一点半出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