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山府是打东边进京的最后一个镇,勉勉强强也算是天子脚下吧。每到秋日,平山府就有两样事物多。
一是十里八乡上京城贡院赶考的学子,但凡是打东边来的,上京和返乡都要在这平山府歇歇脚。
二是遍地的红薯,站在田埂上一眼望去,坡坡都是。这地里长的多了,吃法也就多了,红薯泥就是其中一样。
而这红薯泥做的最好的,就是镇西边的一巷二户的夏伯。每到秋日,这人往一巷一走,隔着围墙能闻到小磨香油的味道,就一准是夏伯在炸红薯泥。
今日,那香味一直从清晨飘香到了晌午。街坊领居都道,夏伯的学生们今年秋闱,应该是考的好极了,夏伯才高兴的炸了一上午的红薯泥。
事实也确实如此。
夏伯,原名夏穆棱,是镇上私塾里的教书先生。这做红薯泥的本事,是他老爹老夏伯传下来的手艺。那老夏伯本是打算,靠着这门手艺养出个状元儿子。
可惜夏穆棱本人,是年年科举,年年不中,最后入赘了一富商之家,在京城旁的小镇落脚,当了个教书先生。
教了二十来年,手上也算带出过七八个举人,有了些名声。其中,成绩最好的,就是去年秋闱的解元(秋闱第一名),春闱(秋闱第二年春天的京城会试)的状元郎李永修。
这李永修是他乡里旧友的侄儿,跟着他习文不过十载,却真真是满腹经纶,才惊艳艳,有当代鸿儒之潜力。比起他那个一天天不务正业的儿子,要争气的多。
一月前,李永修托人给他带了几本诗集,他读来只觉得博古论今,见地不凡。便选了好几处,于课堂上与众学子分享,令他们各自做些文章,交流探讨。
不曾想,前几日刚刚秋闱结束,就有好几位学子带信给他。说是那诗经中的许多独特视角,对于破今年秋闱之题,有启发点拨之意。
放榜之后,那几位来信的学生,也纷纷上榜,高中举人,这可真真是意外之喜。夏穆棱赶紧去信给李永修,谢过他对师弟们的提拔照顾。
却被告知,那诗集是出自京城近些时日,风头最盛的画师庄梦蝶之手。不仅如此,在得知几位师弟都纷纷高中之后,李永修还提出,要与他一起,拜访谢过那位庄画师。
他自然乐意的,得知刚好那位庄画师也住在平山府,就想亲自用上父亲传给他的手艺,带上刚刚炸过的,黄金透亮,沾舌即化的红薯泥,去拜访人家。
可刚刚换好衣服,从里间出来,就发现到自己放在桌上,包装好的红薯泥礼盒不见了。夏穆棱赶紧询问自家夫人。
夏夫人却是喜笑颜开,道:“大儿今日也回来了,在大堂碰见永修,听说你要带上绝活红薯泥,拜访他人。体谅你年事高,主动帮你去啦。你看大儿多懂事,你可别再说他一天天不务正业了。”
“不是丝绸羊毛,就是见不得人的营生,可不就是不务正业么?”夏穆棱被气的胡子乱颤:“还有你口中的他人,那可是大才之人,大儿那般轻浮孟浪,定是要得罪人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