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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昙花一现

为什么人生都要一致,为什么每个人都要经历所谓相似的人生阶段,上学毕业工作结婚生子,不容许有丝毫差错。上帝给的规矩,从没有人思考过缘由,也没有人敢大声质询,大家都照着这安排在流水线上适时的盖上到过的印章,最终在生命的终结之后炫耀此生是否集齐所有,仿佛缺少一二就是白活一世的耻辱。每个时代都会有因为人生阶段迟迟无法下一步而感到恐慌的人,舒心的母亲就是那个时代典型的代表,年过三十还没有结婚的女人就是怪物,舒母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中坚守了几个月,经人介绍认识了舒父。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舒母还刻意打扮了一番,穿上了自己最喜欢的红毛衣,早早就到了约定的地方,端坐在那里,看着人来人往,舒父躲在介绍人身后,紧张拘谨,双方第一眼舒母坦荡,舒父畏缩,两人都不说话,介绍人拼命的暖场,适时就撤退了。舒母余光一直在观察着舒父的所有,舒父长得太过羸弱,个子又高,所以驮着背,就像一只被寒风逗弯了腰的大虾,他看起来有些讲究,两人在公园里散步走着,走累了,舒父掏出兜里的手帕擦了擦路边的椅子,细心得就连椅子靠背都擦了好几回。这才稍显放心的示意舒母坐下,两人就这样看着湖边的垂柳飘飘,偶阵微风吹起舒母的发梢,那一瞬间舒父的心也像被清风吻过,舒舒痒痒,所以他做了他这辈子最大胆的决定,他在第一次见面还未怎么交谈的前提下就这样握住了舒母的手,有了肌肤之亲。舒母心里其实也蛮是诧异,但是表面冷静如水,一切似乎都水到渠成,没多久,他们就喜结连理,赶上了三十岁的末班车,成为了有资格进入下一环节的组合。

人生就如同一站不停的快班车,要快速赶上上一班,抢占先机,舒父舒母默契的追赶着什么,一刻不停的祈求为人父为人母,终于在同一年底验出了两条杠。舒父手忙脚乱的准备着迎接新生命的物资,心里的船即将靠港,那样窃喜,有了些傲气,舒父终于能拥有点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舒母也是同样的心情,血缘交融,长相组合,这样的繁衍,是带着使命降临的欢喜。

迎接新生命的过程才会发现钱是多么珍贵和稀缺的资源,舒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舒母掌控着大局,这些小心思她通通收在眼里,她的工厂效益不好,工资已经开始按比例发放,还好舒父在的单位工资稳定,日子凑合凑合也能过得去,晚上两人躺在床上,舒父念叨着还要购置多少东西,舒母打断提醒,能省则省,舒父有些扫兴,转了身背对着舒母生着气,舒母也懒得搭理,闭着眼自己睡去。舒父想了一晚上,在哀叹自己无能的过程中愈想愈气,愈想愈不甘,他回身看着熟睡中的舒母和她那已经明显凸起的孕肚,暗自下了决心。

舒父同事相邀一起下海打拼,舒父也没有和舒母商量,男人自以为是的荣誉感,让他决定要创出一片江湖之后再与家人分享喜悦。舒母看见舒父变更的日常规律,心生压抑,饭桌上舒母旁敲侧击,舒父只顾着吃饭,嗯嗯呀呀搪塞着,舒母见好就收,也不再过问,孕期剧烈的呕吐和酸痛,折磨着舒母,舒父长期早出晚归,本应无时无刻的陪伴变成了一个人苦苦硬撑。舒心就如同一个顽固的寄生物强有力的附着在舒母的体内,吸收着她体内的精华,消耗着她的精力,在母体与寄生之间的抗争中,舒母精疲力竭。情绪累积过程中,被一件小事就可引爆。

难得回家一起吃饭的舒父态度有些敷衍,舒母借此就与他大吵一架,舒心在舒母肚子里也感受到了强烈的愤怒,她不安的转动着,逼着舒母不得不缓下来。舒父抱着肚子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舒父见状赶紧半跪在地,心急的询问是否还好。一场战争就这样平静下来了,舒心也在肚子里安静的睡着了。

一朝分娩,舒父捧着那一团皱皱巴巴粉粉嫩嫩的舒心,脑子里血流上涌,保持着那样的状态,与世界隔绝开来,舒心稍作扭动,就能惊得这位新手父亲如临大敌一般慌张。舒母唤了好多声,舒父都依旧呆呆的看着自己手心里的宝贝,舒母疼痛难忍,只好拿过手边的毛巾团成一团丢了过去,这才把舒父从他自己的世界召唤回归,他捧着舒心小心翼翼的走向舒母,那一画面,舒母内心泛起一阵异样的酸楚,眼前这个男人已经彻底被他手里的孩子夺去所有心智,舒父嘴角的微笑,在舒母眼中就成为了一种宣告,宣布从此以后,舒母的可有可无,就像完成使命的弃子,任人丢在一边。

坐月子的时间段里,舒父多半时间都守着熟睡中的舒心,看着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就像一个痴儿跟着笑跟着皱眉,舒母躺在一旁的大床上孤零零的旁观着这与自己无关的一切,觉得如此无味。这只属于一个人的情丝片段,无人共鸣,无人共情。慢慢就汇聚成了孤注一掷的勇气。所以在舒父出门办事的过程中,舒母就抱着舒心一步一步登上了屋顶,天朗气清,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舒母抱着舒心站在高高的屋顶,俯视着这欣欣向荣的城市,眼前的城市只有灰色与冰冷,何来贪恋,耳边的风呜呜的嘶吼着,舒心饿得一阵哭闹,舒母无动于衷,哭着哭着,舒心开始吮吸起自己的手指头,咂得滋滋作响,竟然自己笑了起来,也就是这一笑,让她的人生继续里下来,舒母最后一次抚摸了她的小脸蛋,将她放在地上,从屋顶纵身一跃,得到了永世的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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